我以为青梅竹马不爱我,直到洞房花烛夜……
我在他肩头咬下一个个印记,怒问他是不是个男人!
谁知他满脸潮红,眸色迷离反问,“绾绾难道还不知吗?”
禽兽啊!禽兽!
此时此刻,我司家上下跪了满地,听着皇帝十几年的心腹杨公公宣读圣旨。
一段又一段的恭贺词汇堆砌,听得我耳朵起了老茧。
若不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一家老小生死全由皇帝,我定一脚踹翻这老奴,撕烂他的圣旨,狠狠摔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告诉他,“爱谁谁嫁!姑娘我可不嫁!”
可我不能啊!
我攥着圣旨,忍不住仰天长啸!
阿爹啊,阿爹!
皇帝推行新政你就让他推啊!他才壮年啊!往后日子长着呢!他爱怎么当皇帝就怎么当皇帝呗!
你先讨他欢心,把我先把太子妃之位忽悠到手,立个太子,等他嗝屁了,你和太子再把新政废了不就是了?!也不就十几二十年嘛!等不就完事儿了!
你看看现在!
你!被贬了!
太子!被废了!
我还因为你与房舜华政见不合,直接被赐婚了!
鬼的同僚政见不合,就要子女相互磨合啊!
皇帝是巴不得看热闹呢!
闹呢!
皇帝老儿活着一日,他就是天下之主!要你们小命老命分分钟的事儿!
你们一没羽翼,二没兵权,图一时口舌之快,跟皇帝逼逼叨叨干嘛呀!
你以为你是北境顾家,还是南境沈家?手握天下兵权?文官你闹啥呢!
您可该庆幸您姓司,贬成了国子司业!
您看看柳尚书,人家!去柳州啦!
您再看看新党,飞黄腾达啦!
您知道皇帝划给房舜华的官宅多少银子吗?!
万两白银啊爹!
太子府明面上的私产,一年不过收益千两白银啊爹!
荣辱全凭圣意啊!爹!
阿爹揉了揉耳朵,嘟嘟囔囔,“一万两是万两,九千两也是千两啊……”
什么东西!
我怒极,差点把圣旨摔在地上。
阿爹见我如此,匆匆起身,虚捧着我手里摔也不是放也不是的圣旨。
“嘿!祖宗!”
我气得跺脚,到底还是一甩袖子,没把圣旨扔在地上。
可阿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跟着我来回走动,虚捧着我手里的圣旨。
“祖宗,别气啦。思慎是个好孩子,你们也青梅竹马,嫁过去,日子倒也…”
阿爹话还没说完,我骤然停住脚步,可他没止住,堪堪撞在面前的博古架上。
什么?
好孩子?
什么东西!
房修引那是披着羊皮的狐狸!
谁说青梅竹马就是两小无猜?我和房修引两有大猜!
猜大了行吗!
“啪!”
博古架上的一尊青瓷没站稳,左右摇晃,还是掉了下来。
清脆的碎裂声,和我的小心肝别无二致。
“爹!”
这青瓷十几两呢!
阿爹抖了两抖,三步并作一步准备跑出书房。
“啪!”
我忍不住了,转身一掷,把手上的圣旨摔在了地上。
卷轴滚动,滚向了门口,滚到了刚刚进门的房修引脚下……
别问我现在怎么想的。
我现在慌得一批。
房修引在撞破我丢了圣旨之后,还在这气定神闲的喝茶,活像是一副抓我现行的模样,我能不慌吗!
我真想把他案几上放着的圣旨抢回来!
他捡什么啊!
我自家东西!
他捡什么啊!
急死我了啊!
“贤婿见笑了,我原是想将圣旨供于博古架上,谁料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圣旨抛了出来,这不,连带还碎了一方青瓷。”
阿爹坐在主位上,嘻嘻哈哈地打着马虎眼。
不愧是我阿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然是大楚一流。
“是小婿叨扰了,家父近日公务繁忙,因此只有我来与岳父商议婚嫁事宜。还望岳父体谅。”房修引不提圣旨这茬,绕到另一个话题。
意思是,这事翻篇了?
我站在屏风后,绞着手帕,不知他究竟何意。
因为是圣旨?他不能拒绝吗?
不是吧?房舜华是圣上皇后面前红人,简简单单拒个婚,也不至于触怒天颜。
阿爹爽朗笑了两声,走下主位,扶起房修引。
“思慎你与绾绾本就青梅竹马,你的人品我自是放心。虽我与你父亲现今政见不合,但都是同榜进士,多年至交。绾绾脾气不好,以后还要贤婿多担待了。”
阿爹拍着房修引的手,语重心长,是真的要将我托付给他了。
我知父亲虽在家对我唯唯诺诺,但官场上一贯雷厉风行,他现下对房修引温声如此,还不是因为担心我吗。
我突然有点想哭。
可房修引开腔了。
“绾绾她……她很好,我自会待她好的。岳父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他还挺勉强?
我难道不好?
你开什么大楚玩笑?
我司绾绾六岁娘亲去世,全府内务上上下下哪一项不是我打理的?
我嫁你嫁亏了?房修引?
你如今科考还没考,光凭着国子学身份挂着郎官,除了官二代身份你有啥啊?
还有你那张,从小到大,迷惑万万京都少女的梦的脸?
啊呸!
脸值几个钱?
你又不是清倌!
等等!
我忘了!
他还有皇帝划给他家的百亩良田、京中豪宅………
我不知他亏不亏,但我好像不亏了……
而且,老皇帝赐婚,还赠了我十几箱陪嫁……
再说,我想当太子妃……
也就是图太子府邸位置好,太子妃俸禄高,以后他登基了,除了他和太后,我也不用跪其他人了……
可老皇帝现在不仅赠我嫁妆,还让皇后封我六品诰命。
嘶,房修引还没官职呢,就封我诰命。
我赚发了啊!
当太子妃还要面对一群莺莺燕燕,在房家,我更自在!
我果然,赚发了。
思及此,我对房修引的怨念悉数放下,已然盘算着如何打理房家家产了。
许是见我在屏风后转来转去转的头疼,
阿爹咳了几声,见我没反应,便让我出去了。
而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我坐拥千万家产,我生气什么呢!
我只盼着刚嫁去的那日,房修引暴毙,我突然变成寡妇最好!
“绾绾。”
房修引站在我院门之外,轻声唤我。
嗯?
我躺在凉亭下,微微扯开搭在脸上的帕子。
他与阿爹议完了?
不对,重点应该是,阿爹竟允许他进内宅!
我在很多个日子里极其讨厌他,恨不得马上就能参加他的丧仪。
但如今看着这张脸,心中种种,突然歇了火。
五月,院外榴花开得正好,火红一片,映着他的脸。
这张脸,真真是比榴花还要鲜艳热烈,只是这热烈,这么多年,怕是灼烧到了他自己。
我撑头看他,有些恍神。
我与他,本不该是这样隔着很长很长的距离的。
我爹司文昌,他爹房舜华,不仅仅是同榜进士的关系。
大楚开国不久,今之天子,不过二代。当年新帝即位,广纳寒士,开科取士,入榜者皆为天子门生。
天下士子,纷纷入京赶考。
大多进京赶考的举子多孤身一人,这我爹和他爹却携带家眷,属实另类。
于是,入京之后,两人以文会友,会着会着,变成了至交,并在京中偏远的巷子里合租了一间小屋,一同居住,一同备考。
我与房修引,正是那时相识。
“绾绾,我知你怨……”
房修引很不见外地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拦住了他的话茬。
“房郎君言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婚事,是天家恩赐,小女只有感恩罢了。”
我怨什么?我敢什么?你不要给我挖坑跳!
“绾绾…”房修引皱了皱眉,好看的眼角垂下。
救命,我虽然讨厌房修引,但我是个颜控啊!
这时房修引突然上前,我的大脑瞬间空了。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却有一抹雾气氤氲在里面,“绾绾,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难过。”
他牵起我的手,放了一个平安符在我手心。
我怔住了,这东西,他还留着。
平安符带着他的体温,烧到我的耳根。
记忆被勾起,我猛然握拳起身,推开他“你对不起的是你的贺小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房修引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被惊到。
心虚了吧!
当年我从护国寺死里逃生,想把平安符送给他,谁知人家正与贺太尉家的小姐对饮。
我心里梗着气,差点没喘上来,两眼一黑,直接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