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青梅竹马，但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他在我毫无察觉间起兵谋反，另立新后，将我的痴心戳个稀烂。
却又在几月后突然闯入冷宫，对我精心照料。
我以为他回心转意，可他却在我的心上再插一刀。
「安然，长乐她不能生。」
「所以，你替我生个孩子吧。」
一
吴虞血洗皇宫以后，我已经在这寂静无人的冷宫待了数月。
日日午夜梦回，彻骨冰寒。
成王败寇，我的太子爹爹负隅顽抗，被吴虞一刀斩落。
皇爷爷因着是吴虞心上人的生父，免去一死，幽禁蜂夹道。
而我在这冷宫，饥寒交迫，一日只有人送一顿饭。
一开始饭是凉的，后来则是馊的。
直到后来，冷宫连送饭的人也不来了…
从前我与吴虞日夜相伴，现在他已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我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头晕眼花，寻了院中一处落花之地躺下等死。
恍惚间我好似又见到了吴虞，他仍旧那般少年意气，可却不像以前那般英姿飒爽地舞剑了。
我问他何要谋反，皇爷爷明明那么赏识他。
他却冷笑一声，「你们楚家自诩皇族，自从收编吴家军就拔除兵权，边缘朝政，甚至让我给你一个纨绔公主做伴读。你一不高兴，老皇帝便当朝嘲讽吴家比三姓家奴还多一姓，竟伺候不好一个公主。」
他的那张俊脸变得异常阴狠扭曲，阴戾尖酸的话语如同毒箭扎入我的心中。
「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硬逼着老皇帝赐婚，我本想再蛰伏几年。」
我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扎穿一般疼，甚至无法呼吸。
「吴虞，那我不嫁你了！我不喜欢你了！」
可是当我大喊着挣扎，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太医围在我身边窃窃私语。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一位年迈的太医给我把了脉后，朝站在一边的穿着气派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皇上，她醒了。」
二
见到吴虞的时候，他已经身披龙袍，不知刚刚我那些梦中呓语他是否听到了。
他站在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些太医，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她怎瘦成如此模样？」
「回皇上，公主，不，那个，她，是长期摄入不足……」
太医向他回禀着什么，我并没听清。我只看到吴虞的身后温温柔柔地站着他的心上人，长乐。
长乐身着皇后服饰，裙摆轻泻，轻纱薄衣，袖处勾出祥云纹。
她腰间一个小金铃，衬得她更加肤若凝雪、端庄高贵。
她突然像发现了我的凝视一般转头看我，然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嘲笑。
她总是无声地向我立威。
就譬如在我和吴虞的婚宴上她故意放声痛哭，让我沦为京城笑柄。
可我现在明明已经是干柴枯骨，以吴虞对她的偏爱，她实在不必如此。
吴虞的一颗心应该都系在长乐身上，她只是转头，吴虞便发现了她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朝我看来。
眼神相接之时，我呼吸一滞。
从前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吴虞是我的贴身伴读，我说什么他便要做什么。
而现在他不但是我的杀父仇人，还是现在的九五至尊，生杀大权皆在他手。
三
吴虞屏退了左右，甚至连长乐都退出了宫殿。
我与他之间已隔着血海深仇，家国大义，我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要与我一个罪妇言说。
可在听见吴虞说的话时，我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要我，同你，生孩子？」
「是。」
吴虞冷漠疏离的眼睛毫无任何波澜，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关联的事情。
「我需要你生下有楚家血脉的继承人。」
我虽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可也从小耳濡目染各种朝堂权术，他只一提我便明了了。
他仓促之间起兵，又是初登大典，若没有旧臣扶持断不可能坐稳这个江山。怕是旧臣势力的不满情绪已经弹压不住，除非生一个有前皇家血脉的孩子来稳固朝纲。
只是，长乐呢？虽然她的出身不高，但也是明明白白的皇家血脉。
吴虞看懂了我的踌躇，他缓缓开口，「长乐她，不能生。」
「不能生？怎么会？」
我还在怔肿间话音未落，床头的香炉突然就被吴虞一把甩在地上。
撒出的香灰飘散到我的手臂上，烫得我一激灵。
我未来得及呜咽，吴虞就一把捉住我想要缩回的手，他的眼里有着不可言说的伤痛。
「那就要问问楚家人干的什么好事！骨肉至亲，你们真下得了手。」
不知何时，谁，会对长乐下手。
她的出生是皇爷爷年逾六十犯下的荒唐事。长乐的生母是个宫女，生下她就难产死了。
她这般不起眼，皇爷爷甚至都遗忘了他这个女儿的存在，怎么还会有人动手呢？
我的手腕在吴虞的手掌之中如同一根苍白易断的干柴，只需要他轻轻用力就要折断。
他太过用力，我的血脉不畅慢慢开始喘不上气，他的面容也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世界渐渐黯淡下去，我听见吴虞焦急地呼喊我的名字。
我从未听过我的名字在他的唇齿间发出这么多的次数，看来他真被朝堂压力迫得紧了。
四
我前前后后醒来又昏厥几次，太医都说之前在冷宫时间太久，我有些伤及根本，难以在短时间恢复。
吴虞为此大动肝火，处置了好几个太医。
他急着让我帮他生孩子，可生孩子这件事不比其他。
其他事都能强迫我，可即便是让我怀上孩子，若我不愿，怕是这个孩子也无法顺利降生。
吴虞大约也是想到了这点，难得会好声好气。要是从前我不问，他是绝不会开口的，更别提关心我。
每天汤药不断灌进我的身子，我清醒的时间愈来愈长，有一天我坐在铜镜前端详自己的脸。
我整个人薄如蝉翼，如同马上就能随风飘散，手臂比麻杆粗不了几分。
我自己看了都感觉自己很快会和爹爹团聚，也怪不得吴虞每天见我的眼神是那般担忧。
吴虞执着地给我补身体就是为了让我答应给他生一个健康的继承人。这么些天他终于按耐不住问我考虑的如何。
他仿佛料到我要提条件，还未听我说便泰然自若地答应我。
「可以封妃。」
是啊，不过一个位分罢了，他想给也就给了。可是一个没有宠爱的妃子，处境又会比原先的冷宫好多少？
更何况，生下孩子，我还能活吗？我不敢有这种奢望。
「不用。我就是…想见见皇爷爷。」
听我如此说，吴虞的脸色倏然变得很可怕。
五
想也知道，楚家人应该只剩下我和爷爷还有长乐了。
但凡有别的选择，吴虞都不可能想起我，还张口来要求我帮他生孩子。
我向吴虞提了三个条件，
一，让我见见皇爷爷。
二，写下诏书，免除皇爷爷的所有罪责。
三，将皇爷爷送出宫外，派人照料，给他养老送终。
我以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但吴虞却同我翻了脸。我又惹他不快了，反正我总是如此。
从前的我也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心，可我总是搞砸。
譬如我特意为他学做了桂花糕，他只吃了一口，半日后就面色潮红，全身皮疹，太医围诊了十日才救下他的性命。
自此他再未吃过我准备的任何食物。
现在他说我逾界也好，贪心也罢，我的心早就死在他谋反的那一天，并且在冷宫冻得坚硬如铁。
吴虞让我再提别的条件，其他他都能答应，但想让老皇帝走出皇宫那是不可能的。
他瞪着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根锋利的直线。我忽然想到听民间传说，嘴唇薄的人都很薄情，果然没错。
「那皇上请自便吧。您有皇后，何必花精力在罪妇身上。」
听我如此说，吴虞将我的手掐得生疼，「你叫朕什么？」
「皇上。」
我望向他，他也怔怔看向我，这是我第一次承认他是皇帝。
许是我的发音太过清晰，他终于认清自己与我目前地位的差别，他是可以生杀予夺，我却可以放手一搏。
他沉吟片刻，「诏书可以写，你的条件朕都答应，但要等你生下孩子，确认健康，才可以见你爷爷。」
吴虞直视我的眼睛，他的情绪我读不懂，「所以你，最好给朕好好调养身体。」
六
吴虞对此事慎之又慎，要求务必一击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