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深刚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曾打趣过,情深不寿,慧极必反。
后来这句话是应验在我身上的。
有些时候,错过是一辈子。
有些人,再见即是永别了。
一、
我拿着报告单,走在大街上。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脑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记不清了,只是常常无名的头痛。
寒风吹得我打了个冷战。
我记起我走出门时医生略带同情的脸,他说我只剩不到一年时间了。
我怎么回应他的呢,我好像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说不清这是灾难还是解脱。
我打开出租屋的门,里面凌乱不堪,瓶瓶散散的抑郁药摊在桌子上。
这些年,我将这些药吃了七七八,都没能治好我。
以后怕是不需要了吧。
我窝进沙发,打开电视。
电视上放着的是秦深的采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好看。
伴着电视声,我缓缓睡去了。
「秦深,你真的要走嘛?」我拉着他的袖子。
「慧慧,这个唱片公司的机会很难得,我真的没有办法放弃。」
「可是我们明明说好了一起留在上海,我工作都找好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苦苦的哀求他,「上海也有很多机会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可能错过了就没有了,慧慧,等等我好不好,等我成功了,我们就一起留在北京。」
我没讲话了,可是我不喜欢北京啊秦深,我喜欢上海,喜欢这的工作,喜欢我们在这的家,喜欢这个说好要一直一直呆在一起的地方。
头又开始疼了,我缓缓睁开眼,电视还在放啊,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我苦涩地笑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嘛。
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其实当年我并不是反对他追求自己的理想,只是他的人生计划里一下子就没了我,我不能接受。
后来,我没送他去北京,我们两个冷战着,在各自的地方,慢慢断了联系。
我将出租屋收拾了一下,下楼去扔垃圾。
上海的冬天很冷,我就披了件外套,在风里瑟瑟发抖。
我默默裹紧了外套。
扔完垃圾正准备跑回去,就见我来时的路口站了一个人,他没戴口罩,我很轻松的就将他认了出来。
秦深。
两个人四目相对,装作不认识好像也不好。
我走过去,客气地向他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啊,秦深。」
他看了看我,点了根烟,「嗯,好久不见,你的变化挺大的。」
是挺大的,病魔摧残得我睡不了一个好觉,哪里还有当年半分青春靓丽的样子。
「你住这嘛?」
「是,我租了个小房子。」
「这么多年没见,不请我上去坐坐嘛。」他把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好。」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他较当年更意气风发了,事业的成功给了他不少的沉淀。
我们现在站在一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二、
把门打开的时候,秦深明显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匆匆给他拿了个拖鞋,「家里比较乱。」
「徐慧,当年你拼了命要留在上海,就混成这个样子?」他看着我,语气晦涩不明。
当年离开秦深后,我的情绪就出现了问题,后来工作不顺心,压力越来越大,病情也就越来越严重。
我的工资一大半都要花在就医和吃药上,后来,心理问题和头疼已经让我无法工作了,我辞了工作,租了这个小房子,靠以前的存款勉强过日子。
我朝他悻悻地笑了笑,将他迎了进去。
秦深坐在沙发上,接过我递的水。
「我这次会在上海留几天,过几天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好。」我没找理由拒绝他,他看起来坦坦荡荡的,让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好显得那么计较。
虽然我并没有放下,不过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将死之人可以奢求的。
秦深只坐了一会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外,四年前的那种无助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重新遇上他。
我找出两颗药,草草吞下睡了。
两天后,秦深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了我聚餐的地址。他问我要不要来接我,我拒绝了。
总不好意思现在还要麻烦人家。
我下楼匆匆打了个车。
秦深把地点定在了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包间里。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有点恍惚,我记起我们大学时曾立誓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去五星级吃次饭,没想到实现竟是这样的情形。
我到的时候,秦深已经点好菜了,桌上清一色的全是我以前爱吃的菜。
我的心兀地跳了下。
我不动声色的坐下,客气又疏离。
「秦总。」服务员端来了两杯红酒,就要在我旁边放下。
「等等,她不能喝酒,给她换了吧。」
醉酒曾是我过去一段时间的常态,酒精是那个时候漫漫长夜里我唯一的解药。
我还是从服务员手里接下了那杯酒。
「我现在酒量可好了。」我朝秦深解释到。
他盯着我看了会,似乎露出了一丝沮丧,「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酒还是要少喝。」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默,我们谁也没有提起话题。
结束的时候,桌上的菜还剩下一大半。
我问秦深剩下的菜能让服务员帮我打包嘛。
「你很缺钱嘛?」他问我。
「毕竟这么好吃的菜以后就不一定吃的到了。」
他怔了怔,叫来服务员帮我打包。
晚上他执意要送我回小区。
「我到了,你走吧。」我站在楼下,朝他挥了挥手。
「我马上要回北京了,快的话下个月就会回来。」
「那祝你工作顺利。」
「慧慧。」他突然抱住我,我的身体现在在他怀里显得格外瘦弱,「你瘦了,对自己好一点,好好吃饭,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吃。」
我没回他,只是说了句一路平安。
我和秦深的人生,本就不应该再有交集。
这样的心动,不该再有第二次。
三、
回家后,我的手机里弹出来了一条提示,支付宝里被汇入了五十万元。
想也不用想是秦深干的,我按灭了手机,沉默地坐在黑暗里。
其实在我最难熬的日子里,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找秦深。
那时候真的很想他,很难受,特别需要陪伴。
在我准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收到了系统推送的秦深的采访。
当主持人问他假如爱情和理想起冲突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
秦深从善如流地回答道,他会选择理想,他相信他的另一半会理解他的。
我突然不想打这个电话了。
秦深,我不可能永远都在迁就你吧。
被放弃的有什么资格自以为是。
那天晚上,我吞了很多安眠药和酒,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也是那一天,秦深站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拿下了他出道的第一个奖。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越走越远。
这段感情,早就应该被埋葬了啊。
秦深走后,我的生活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平静。
「妈,我没事,过的挺好的,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买完饭,一如往常的应付着妈妈。
挂断电话后,我听见我旁边的草丛里传出了小猫叫。
「喵喵。」我蹲下身逗弄着,看见一只小小的橘猫从草丛里探出脑袋。
「喵。」它回应着我,它好像很饿,瘦骨嶙峋的。
我把刚刚买的火腿肠拿出来,剥完皮放在地上。
它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确认安全了才堪堪出来,大口大口的啃着。
「你好像也是一个人呢。」我将它捉起来,它支着脑袋看着我,「巧了,我也是一个人,那你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