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佑鼻尖快要蹭上我的鼻尖：“那你答应接受我追你，我就把它给你。”
跟赵熙佑一起生活一年，这点儿利诱我不至于上钩。我抬头严肃道：“赵熙佑，你别乱来。至少现在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赵熙佑微微侧脑袋：“现在？那以后不是母亲了，是不是我就有机会？”
周五傍晚，赵熙佑一回家就脱了校服换上了一身名牌，把自己捯饬得人五人六的，拎着车钥匙要出门。
我拦他在客厅，给他传达他爸临走时交代我的话：“你爸说了，这个周末你不能出门，得在家好好学习。他让我给你找了个补习英文的老师，明天来试讲。老师……”
赵熙佑蛮横地打断我：“你闭嘴。”
他横我也横，不想给他好脸色：“你爸出差前交代我的，我只负责把话给你带到。省得下周他回来问你补习的事，你一问三不知，你爸误以为是我没尽心，把我怼枪口上，平白挨你爸的骂。”
我轻飘飘地说：“话已带到，你请便。”
赵熙佑的英文成绩一直不太好，在他们那个尖子班，他属于垫底水平。也不怪他跟不上同学的节奏，毕竟同学是考进去的，他是花钱走后门进去的。
赵熙佑站在当地没把我的话放心上：“我不知道什么英文老师过来。你最好也别给我惹麻烦。”
“哎——”我长哎一声，扬下巴示意客厅高柜处，“家里的监控可没关，我刚说的话全录进去了，你爸回来我会给他看的。”
赵熙佑迈出去的长腿收回来，气急败坏地冲我嚷道：“党小冰你能不能不管闲事？”
“这是闲事吗？因为你总不听话，我无缘无故挨了你爸多少骂？你爸把你交代给我，我该尽的责任要尽，该说的话要说。”
“交代给你？你以为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赵熙佑忙着出门却被我拦在家里，脾气比我中午吃过的螺蛳粉还臭：“别以为你嫁进我家门你就是女主人，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他指桌上他亲妈的遗照，“你别说在这个家待一年，你就是待一辈子，女主人也只能是她。”
我结婚一年，一年来没得过赵熙佑的好脸色。他对我意见颇多，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现下臭脾气上头，他说话更难听：“你年纪轻轻去干点什么不好，跑来给老男人当老婆，不怕被人笑话？见多了你们这种女的，好吃懒做、坐享其成，以为傍个大款就是名媛了？你们跟那些出去一夜卖千八一万的女的有什么区别？臊不臊？”
我被他的话气极，拍桌子从沙发上起身，道：“赵熙佑，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跟你爸是正常恋爱，正常结婚。你对你爸的婚姻有意见可以保留，但是你得学会尊重人。”
我有一生气就泪失禁的毛病，言语间已有了泪意，憋着气嚷：“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爸光明正大娶进门的老婆，是你名义上的妈！”
“我十八你二十四，我亲妈生我的时候你还在报道小学一年级呢。你有什么资格当我妈？屎壳郎掉进蒜臼里——党小冰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蒜？”
他说罢扬长出门。
院子的门大开，赵熙佑把汽车开出了离港飞机的势头，轰鸣着出了地库。
我在客厅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花儿直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熊孩子！！！
家里的阿姨等我们争吵结束了，从保姆间出来，给我递上了温热的毛巾：“冰冰，擦一擦。”
“吴姐，他说话太难听了。”
“佑佑以前不这样，五年前孙老师去世对孩子的打击挺大。后来赵总忙事业，没怎么顾上照顾佑佑，青春期的男孩本就难管，加上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佑佑就变了性子。”
吴姐在家里待的年头很长，据说从赵熙佑的亲生母亲孙清玥嫁过来，她就来了赵家。
十几年的陪伴，她对赵熙佑的感情比赵仁德这个爹对赵熙佑的感情还要深。
我用热毛巾抹了把脸，心情平复不少，跟吴姐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所以孙老师到底得了什么病？”
在家里，孙清玥的死是个避讳话题，赵仁德不愿提，赵熙佑不让提。
吴姐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高处的监控，摇了摇头：“过去这么久了，提这个干什么？孙老师性情温婉，活着的时候就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嚼舌议论。现在人去了，咱们就更不提了。”
我也看高柜上头的监控：“吴姐，监控七天就覆盖了。熙佑爸爸看不到的。”
事情瞒得再好也有蛛丝马迹露出。我把我得着的消息小心翼翼说出来：“孙老师去世不是因为心脏病，是因为抑郁症，对么？”
赵仁德的书房里有个常年紧锁的抽屉，有一次他没锁好，我去打扫时无意看到里头有孙清玥病例和死亡、墓葬相关手续。
其中有一沓很厚的A4纸，我谨慎翻看，是医院对抑郁的诊断。
诊断说明是：孙清玥女士存在严重的抑郁症状和焦虑状态，严重时出现口干、心悸、气短，有自杀倾向，建议接受精神科医生治疗。
而在死亡证明上，孙清玥女士死于心脏病。赵仁德亲笔签了字，确认无误。
可是奇怪的是，一沓资料里，除去这个死亡证明，其余没有任何病例提及孙清玥有心脏病。
她的心脏病好像是因为死亡凭空出现的。
吴姐满脸惊色：“你怎么知道？”
“我说对了？”
“不是，不是。是心脏病。”吴姐的年纪比我妈的年纪还要大，她老泪纵横，哽声道，“冰冰，不要提。提不得。你当不知道。”
他们越是保密，我越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能提？抑郁症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吴姐抹泪：“傻姑娘，听话。”
我扭头看供桌上的遗照，是孙清玥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拍的照片。她长相清甜，几乎没有为人母的成熟，像一个少女一样明朗。
赵熙佑虽然不讲道理，但是他五官清秀帅气，正是遗传了孙清玥的长相基因。
“孙老师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吴姐见我执拗到底，搪塞不过去，只得回道：“孙老师以前是舞蹈老师，是艺校出了名的美人。后来认识了赵总，结了婚，在与你现在相当的年纪生了佑佑。生完孩子孙老师就放弃舞蹈了，那几年在家做全职太太，倒是清闲幸福。只是偶尔怀念舞台生涯，有点郁郁寡欢。”
吴姐顿了顿，好似在捋措辞：“夫妻过生活嘛，总有磕磕绊绊。佑佑读小学那会儿，孙老师和赵总的感情出了点问题，后来也一直没解决好。孙老师心高气傲，却被生活困住手脚，连唯一喜爱的工作也失去了，多思多虑之下，就病了。这病啊，一开始不起眼，日子久了就严重了。”
吴姐是个好人，转而劝我：“所以冰冰，你得把现在的工作好好干着。赵总给你的钱是赵总的心意，但你不能丢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的心里暖暖的，把纸巾递过去叫她擦泪：“吴姐，我知道。”
“知道好，知道好。”她从沙发上起身，问我，“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赵熙佑最近好像早恋，谈了个女朋友，今晚估计是不回来吃饭了。阿姨你随便做点儿吧，我最近减肥，吃不了太多。”
“好，那我做几样健康点的菜。”
“谢谢吴姐。”
趁着空腹，我上楼想去卧房做会儿瑜伽。到楼梯口忍不住回头，我又看向孙清玥的照片。
孙清玥眉眼带笑，唇角弯弯，不像个会得抑郁症的人。
我不禁想，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琐事使得如花一样的她罹患情绪重症，最后撒手人寰。
赵熙佑拒绝补习英文的恶果是——月考成绩在班级名次垫底，英文不出所料再次不及格。
他的成绩一拉胯，家里就不得安生。
赵仁德平日里对儿子不上心，成绩出来后又充当严父。他哗啦抖落了赵熙佑的书包，把里头的一包书和试卷撒得满房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