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捡了个男人带回家,小妹偷偷将人丢了出去,并在我耳边强调路边的男人不能捡,轻则傅慎行,重则李承鄞。
我不懂她什么意思,直到我看到我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带着人马,领着兵将,围住了村子。
原来,这就是小妹口中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第一次遇见陈锦华,是在一个大雪天,他躺在雪地里,手捂着胸口,浑身是血,鹅毛雪花落在他脸上,化开,又顺着鬓角滑落,露出一张清俊秀美的脸。
我本来是想越过他的回家的,毕竟小妹天天在耳边唠叨,路边的男人不要捡,何况他罩着裘皮大氅,映着血迹也能看出身上的锦衣华美,身份必然金贵,如今这般奄奄一息,怕不是遇上了山匪,拼死逃出。
我虽怜悯他时运不济,却也不想多管闲事惹麻烦。
但大概是茫茫雪地里,除了躺在地上的他,只剩站在不远处想要绕路走的我,尽管我有意躲开,他还是一眼看到了我。
他看到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朝我扔出来一锭银子,砸在我脚边,气若游丝,「救我……」
我是不想救的,可他给的有点多,那一锭银子,足够我好几年的花销了。
我承认我贪心了,若是有了这笔钱财,我就可以去城里给村头的王婆婆请大夫了,她腿伤已经耽误大半年了,还能给村西的李大爷买副治风寒的草药,可以让小胖吃上一口肉,剩下的余钱还能给小妹做两身新衣服。
我捡起脚边的一锭银子,走到他跟前,费力的将他抗在背上,背着他吃力的往回走。
「先说好啊,这一锭银子是你给我的酬劳,至于回去给你找大夫的话,那费用得另算。」
「姑娘放心,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待在下平安归去,定派家仆送上诚意让姑娘满意。」
虽然我不知道他嘴里说的什么,不过我猜,他会给我很多报酬就是了,毕竟这种富家公子,最不识人间烟火,可舍得花钱了。
这是小妹告诉我的,小妹她知道很多东西,懂好多王婆婆都不懂的道理,她总归不会骗我。
大老远的,小妹便站在坡跟上等我,看到我背着一个大活人,她扔下手里的柳枝,大步朝我跑来。
「阿姐,我不是跟你说过,路边的男人不能捡,轻则傅慎行,重则李承鄞,你怎么就是不听,非要把人捡回来。」
小妹一边说,一边颇为嫌弃的往下拽我背上的人。
我急忙拦住她,「你慢点,他受着伤,可不能再伤着了。」
他出事了没关系,关键是我的银子啊,他可是答应我要给我很多很多银子的,有了这些银子,我便能去县里的书肆,替小妹寻来她经常嘟囔的穿书。
小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我不该乱捡人,手上还是出力帮我将人扶进了屋子。
我寻来平日里止血的草药,先替他涂了一些,然后从他衣兜里取了些碎银,嘱咐小妹看好他,便拿着碎银去给他寻大夫去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那一锭银子,当然是因为那是他给我的,现在是给他找大夫,钱财当然得让他出。
再说我也问过他了,他闭着眼睛没说话,小妹说没拒绝那就是答应。
我领着大夫冒着风雪赶回来,结果家里只剩小妹了,捡回来那个男人已经没了踪影,地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半点看不出曾经的血迹。
我还没问小妹怎么回事,她先一步开口,「阿姐是给王婆婆找的大夫吧,阿姐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急匆匆的,连路都走反了,王婆婆在我们村头,来大夫,我领你过去,王婆婆那腿伤都大半年了,可怜见的,也没个子女跟前侍奉,还要拉扯自个儿孙子,大夫您妙手回春,可一定要治好她啊。」
我眼睁睁看着小妹将我找来的大夫扯走,还热心的跟他介绍村里李大爷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送两副药。
我跟着小妹,一路云里雾里,看着她领着大夫给王婆婆治了腿,又给李大爷把脉开了药,最后恭恭敬敬将人送走,回来时手上拎着好几副药。
「阿姐,快来熬药,我是真生不着这火。」
生火一直是小妹的弱项,她能张口就来许多大道理,也能背一些我听不懂的书,她说以前根本不用自己动手生火的,我猜她曾经的身份应该也不低。
不过小妹说了,从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相依为命,那就是亲姐妹,有她一份肉吃一定会有我一份汤喝。
我过去帮她把火生着,又为王婆婆与李大爷熬了药,小妹将要端过去前,又给我一副药,让我帮忙熬了。
我乖乖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熬煮起来,想着等小妹回来了,得找她问问今天那男子的事,毕竟我拿了他那么多银子,可不能真放任他在外生死不明。
小妹回来时,我手边的药也熬的差不多了,她看我张口,先一步解释,「放心吧阿姐,我没把他怎么样,只是他浑身血迹太惹人怀疑了,若是被大夫看了,传出去我怕给我们引来杀身之祸。」
知道小妹做事一贯稳妥,我顿时放心了,「那这药?」
「给他熬的,我用王婆婆李大爷做噱头,抓药自然不会被人怀疑了。」
还是小妹想的周到,换了我,真就那么将大夫领过来了,都没考虑这里面还牵扯这么多弯弯绕绕。
小妹将人安置在了村外的一处茅草屋里,那是村里闲置的许久的地方,里面除了之前我囤放的一些稻草,连个床铺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小妹安抚我不会有事,那人穿着那料子里面都是上好的毛皮,不会冻着他的。
进去时,人醒着,靠在稻草堆上,虽然一副落魄样,却半点不损他的俊美,反而因为这股子落魄,越发勾人心。
小妹将药端给他,「养好病赶紧走,说好的报酬可一分不许少。」
我扯了扯小妹的衣袖,小声问她,「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凶了,收了人家银子的。」
小妹没说话,男子喝了药,冲我微笑,「姑娘救命之恩,已是天大的恩情,令妹这般直言不讳,更是性情中人,在下并未觉得冒犯。」
「在下陈姓,名锦华,表字平川,不知如何称呼两位姑娘?」
小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听得这话,当即冷了脸,我看到她身子僵硬,颤抖着手,指着男子,惊疑不定道,「你的意思是,你叫陈锦华!」
在对方点头后,小妹拉着我,一声不吭往外走,行至无人处,小妹拉着我,语重心长跟我叮嘱。
「阿姐,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跟他单独相处,不管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能信,报酬我们也不要了,待他养好了伤,立刻将他送走。」
我点头应下,我与他孤男寡女,自不可能单独相处,就是可惜了那些报酬,不过没事,我怀里还有抓药剩下的一些碎银,加上之前的那一锭银子,够我与小妹生活好久了。
可我还是好奇,小妹怎么听了个名,就这般方寸大乱。
「这事我现在不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阿姐你听我的,不许跟他接触,绝对不许!」
没关系,小妹做事一向有她的道理,我不能让她担心。
至于解释不解释的,我跟小妹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以后总有机会听她解释的。
飘了十几日雪的天终于放晴,王婆婆也在大夫的救治下,受伤的腿脚彻底恢复,小妹与我开始收拾行囊。
自那次得知那人叫陈锦华后,小妹便时不时的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后来下决心要带我离开这里,我虽生养于此,但亲人早就离世,如今唯一一个小妹相依为命,我自是愿意跟着她的。
之前是担心王婆婆腿脚不便不好煎药,小妹索性等王婆婆病好。
院子里传来跑步声,和焦急的呼唤,「知意姐姐!」
是小胖,我跑过去打开门,看到小胖从院门口进来,跑的太快差点跌倒。
他看到我,声音里带着喘息,脸上因为跑的太快红彤彤一片,「知意姐姐,外面来了好多带刀的官兵,见人就抓,奶奶已经被他们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