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在饥荒面前是什么样子的。
是易子而食还是屠戮同胞?
某天早晨饥饿的公婆将菜刀对准了睡梦中的我。
我逃往娘家祈求庇护。
结果在深夜偷听他们在房间里说着。
“肥水不流外人田,被别人吃还不如我们吃。”
一、
已经三个月没下雨了,日复一日的炎热天气。两个月前又闹起了蝗灾,黑压压的蝗虫群遮天蔽日地从头顶飞过,蝗虫过处小麦之类的庄稼在一息间都被吃了个精光,饥荒降临。
人间情况不容乐观,人们吃完仅剩的口粮后开始吃起草皮树根,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吃观音土,甚至是把筷子伸向同类……
附近开始陆续传出有人失踪的消息,在这期间我那个老实憨厚的丈夫也不见了,问了一圈周围邻居都说这几天没见过他,我心里变得不安,丈夫多半已遭人毒手。
这天晚上,我和公公婆婆三人吃过白天翻遍山野才挖到的残存的一点儿草根树皮后就去睡觉了,饥荒开始以来我们就保持着少行动多睡觉的习惯,这样就不会很快感觉到饥饿了。
因为一天中睡得时间比较长,天还没放亮我便醒来,借着黎明昏暗的光线,我瞥见床脚有两个正在移动的熟悉轮廓。我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
我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待视线清晰后,看见公公手里拿着菜刀正朝我走来,婆婆跟在身旁将手中的一根木棍举过头顶,两双散发着贪婪的绿光的眼睛在昏暗中依然清晰可见。
公公走到离我床头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对准我的脑袋,菜刀猛然砍下。
我吓得大声尖叫,身体本能地往被子里一缩,公公一刀落空,砍在了枕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茵茵,别挣扎了,让我们饱餐一顿好不好?我们实在是太饿了。”婆婆声音从被子外传来,声音里满是贪婪。
婆婆嘴上说着,手里拿着棍子使劲敲打我藏身的被子,在挣扎中我从床上掉了下来。沿着面前一只即使穿着裤子也能看出十分瘦弱腿往上看去,看见公公枯黄的脸上挂着一双木讷的眼眸,公公看着我笑了起来,笑容诡异,嘴角快裂到耳根。公公手里的菜刀再次朝我砍下。
我慌张地抓住公公落下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菜刀落下,瞅准机会身体前倾,狠狠地一口咬在公公的手臂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打了公公一个措防不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菜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见菜刀落地,我脑袋猛地向旁边一歪,从公公的手臂上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肉,公公痛得哀嚎起来,婆婆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愣在原地。我借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赶忙起身跑过去捡起菜刀,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菜刀已经对准了他们。
公公捂着受伤的手臂,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渗了出来,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露出来一个和蔼的笑容说:“茵茵,快……快把刀放下,我们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呢。”
“是啊,是啊我们是闹着玩的。”婆婆垂下棍子在旁边讪讪地附和。
“闹着玩?你们刚刚那阵势可不像闹着玩的。你们真的是打算吃我吧。”我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下意识把叼在嘴边的肉吸进嘴巴里,大口咀嚼。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在嘴里瞬间弥漫开来。我虽然很饿但是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吃同类的肉,咀嚼了几下将肉吐到地上。他们看见掉在地上混着尘土的肉两眼放光,口水开始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没有啊,我们真的是跟你闹着玩的。”公公擦拭掉嘴边的口水,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顾平是不是被你们吃了?”顾平就是我失踪多时的丈夫,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在我上山找吃的时候被他亲生父母给下了锅。
公公思索了一会看了眼婆婆,突然大笑起来:“你既然都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他的确是我杀的,隔壁邻居不是举家逃难去了吗?我和他娘找了个理由把他骗到那间空房子里,我趁着他不注意从背后一刀削去了他大半边脑袋。”
“砰!他半边脑袋耷拉在肩头,拉着他娘的手大喊‘啊啊啊,娘我不想死!’他那恐怖的模样把他娘吓的接连几天都没睡着觉哈哈哈。”
“后来我们瞒着你在屋子里把他烤着吃了,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声萦绕在天地间,一点也不像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拿来饱腹,而是像杀了一头猪一样自豪。
我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不免吓了一跳,全身仿佛被一股寒意笼罩,冷得直打哆嗦。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那个可是你的亲儿子!”我怒吼道。
公公耸了耸肩说:“养儿防老,我们不求他养我们了,只求让我们饱餐几顿就好了。”
婆婆在旁边啜泣,用手背抹着掉落的眼泪,公公看到后朝她吼道:“臭婆娘哭什么哭,你不也吃得很开心吗。那碗人头饭你可是吃的赞不绝口的!”
公公说话间开始朝我缓步移动,动作轻微令人难以发现。
我看出他的意图,拿着菜刀指着他,大声呵斥:“站住!别动!往后退!”
诡计被发现公公一脸讪笑,抬起脚正准备往后倒退,抹着泪的婆婆却突然大声惊叫起来,声音异常刺耳,可裂金石。
我被突然爆发的尖叫吓了一跳,把目光转向婆婆想看她在搞什么鬼。公公霎时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钳制住我拿刀的手,想抢夺我手中的菜刀。
我和公公争斗在一起,俩人拼死夺取菜刀。
由于我经常干重活,手上力气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公公已经是知天命的年龄,瘦削的身体并没多少力气,在争夺中渐渐落入下风。
我把公公扑倒在地,用身体压在他身上,他的力气已经泄了下去,正欲把菜刀夺入手中的,但是后背却传来一阵剧痛。
婆婆举起棍子用尽全力打在我的后背,木棍断为两截。钻心的疼痛让我手上力气陡然小了一大半,身下的公公瞅准机会死命挣扎,如一条被缚网中的鱼,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扭半天还是没能挣脱出来。
婆婆的突然袭击彻底惹恼了我,怒火从胸口直冲而上。一把夺过菜刀,不顾一切地朝身下的公公一通乱砍。公公在哀嚎中身体剧烈挣扎,随着我一刀一刀地砍下,他挣扎的力道慢慢减小,到最后停止了挣扎,哀嚎声也戛然而止。
婆婆惊慌地尖叫将我从怒火中拉了回来,她瘫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中被恐惧占满。
我身下的公公已然没了气息,脸上一片痛苦之色,眼睛瞪得特别大,眼球仿佛随时要从眼眶中弹出来,身上是数十道触目惊心的刀口,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条溪流。
我全身衣衫被染成一片喜庆的红色,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
我颤抖着从公公身上爬了起来,大脑短暂的陷入一片空白,明明是第一次但是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我生来便是个刽子手。
婆婆看着我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朝她走去,向身后恐惧地挪动身子,浑身发抖着向我祈求:“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而我置若罔闻越过她的身体,拖着身体径直走出门口。
在院子里我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婆婆正蹲在公公血肉模糊的尸体前,眼角的泪水决堤般混着口水从嘴角滴落,眼睛里绽放出诡异的绿光。
二、
我逃出丈夫家在附近躲到下午才从杀了人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我在泥里滚了一圈,在脸上也涂满了泥土,凭借黄泥掩盖掉满身的血迹之后才从藏身之处重新走出来。
考虑了很久,我打算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回到蜀郡的娘家,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上我相信只有自家人才能毫无歹意的对待我。
有钱的老爷们都是骑着马逃荒的,像我这种家境堪忧的只能靠着双脚,我避开阳光最猛烈的时候,在下午申时才开始动身。
一路上入眼皆是一片黄褐色龟裂的大地不见半点绿色,大地干涸的裂出一道道沟壑,仿佛地底的鬼魅伸出手拼了命要从大地的裂缝中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