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唔——我不是——唔——求求你救命——唔唔唔——」
我被男人捂住了嘴。
女大夫似乎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目光游移在男人和我的身上。
男人一手捂着我一边赔着笑脸:
「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气昏头了下手重了点,对不起大夫,我下回肯定下手轻点。」
我叫林晓风,马上就要开始大学生活了,交大,是不是很棒?哈哈哈,我从查分那天起整个人就像做梦一样,轻飘飘的,一颗心恨不得直接飞到大学里去。
大学,那是一个什么样新奇的世界呢?会有活泼友善的室友,和蔼可亲的老师,阳光帅气的男孩和潇洒美丽的女孩。或许还能结束我的母胎单身开启一段甜蜜的恋爱。
我的妈妈又在催我吃饭了,自从我高考完,家里人也全都松了一口气,可爱的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严肃的爸爸也经常对我笑了,出去和同事聚餐的时候也会挺胸抬头的说起自己的女儿考得不错。街坊四邻教育孩子也拿我做了正面典型,好听的赞美每天不要钱一样飞向我。
我推开房间的门,客厅里已经坐了好多人,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三叔六伯……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到了,他们热情的笑着招呼我吃饭。
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全是我爱吃的,红烧肉、尖椒鸡蛋、糖醋鱼……
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光是看着就能馋得我直流口水。我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向炸的金黄酥脆的猪小排夹去……
“啪!”
突然一股巨力袭来,打掉了我手中的筷子,打得我的头偏向一侧,我的耳朵嗡嗡的响,脸肿起好大一块,火辣辣的疼。
我想看清是谁打了我,可是我的眼前出现了重影,头也晕的厉害,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两片嘴唇像被用胶水粘上一样无论如何也分不开,急得我呜呜大叫。
我的家人们呢?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他们看不到有人打我吗?
我拼命抬头找我的家人们,却惊恐的发现他们好像看不见一样,还在机械的向我招手:
「晓风……来吃饭呀……」
「晓风……快来吃饭……」
「晓风……」
一个黑影薅着我的头发把我拽倒在地,拖着我走出客厅,我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头皮痛的像要剥落下来,我头上的血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是谁?
我拼命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说话的人。
这一次我看清了,是大伯,躲在所有家人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拖走,脸上笑得残忍疯狂。
痛……
真的好痛……
谁来救救我……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伴随着尖利的咒骂声:
「不要脸的臭娘们,懒鬼,肚子里揣块肉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几点了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全家吗!」
我在剧痛中睁开眼睛,眼神涣散,片刻后记忆慢慢的回笼。
我被我的亲大伯卖了,卖进了山沟里,在我就要去大学报道的前一天。
我是被打晕带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一个浑身精瘦尖嘴猴腮的男人正趴在我身上乱亲乱摸,我一阵反胃,剧烈的挣扎下一脚狠踹上男人的命根子,男人吃痛从简陋的木板床上滚落到地上,捂着裤裆身体弯曲的像一只虾。
还没等我拢好衣服,门外冲进来一群人,男女老少全都有,这些人不由分说的把我推倒在床上按住我,为首的中年妇女恶狠狠的对着我的脸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个耳光,直打的我的嘴角流出鲜血。
可这还不算完,地上蜷缩着的男人像是疼痛终于过去了,费力地爬起来,一把把我掼到地上,死命的用脚踹我,踹在我的头上、身上,直踹得我快要昏厥,才有人拦住他说:
「算了,教训一下得了,真打死了不是白花钱?还得留着她生娃呢。」
男人嫌恶地往我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呸!什么东西,还拿自己当城里的大小姐,来了咱们村就是连条狗都不如,还敢踹自己男人的命根子,打死她都不多。」
我躺在地上仿佛一个死人,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就彻底从天堂掉进了地狱,这是噩梦吗?如果是的话,求你快醒来吧,这个梦真的太可怕了。
可这终究不是梦,我被用牛车拉着送进了镇上的卫生院,这一次我断了三根肋骨,还有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
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的脸冷漠的好像挂了一层霜,可是看到我时也忍不住瞳孔颤了颤,呵斥着送我来的男人:
「就算是两口子打架也没有你打得这么狠的,你是要干什么?!下手再重一点她就死了。」
我瞬间意识到这个女大夫很可能不是他们的人,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我好像溺水的人发现了一块浮木,巨大的力量使我剧烈的挣脱开男人的手,从床上弹起来又跌落回枕头,用沙哑的嗓子大声的求救:
「救!唔——我不是——唔——求求你救命——唔唔唔——」
女人的力量终究抵不过男人,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不防备被我挣脱开,男人马上惊慌失措的站回床边捂住我的嘴。
女大夫似乎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目光游移在男人和我的身上。
男人一手捂着我一边赔着笑脸:
「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气昏头了下手重了点,对不起大夫,我下回肯定下手轻点。」
说着冲着其他人站的方向一努嘴,中年女人立刻会意的走到女大夫身边,狠狠心掏出一张红票,塞进白大褂的衣兜里。
「大夫辛苦,给我儿媳妇好好治治,俺家还打算靠她要孙子呢。」
我拼命摇着头看着女大夫的眼里闪过挣扎,最后恢复成一开始冷漠的样子,我的心也好像掉进了冰窟。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我以为的浮木,原来只是个稻草。
多么可笑,一百块,以前可能是我一周的零花钱,可能是我某次月考成绩不错父母随手给的奖励,可能是嘴馋要出去吃肯德基的一顿饭钱。可是在这,在这不知道地球上哪个犄角旮旯的偏僻村镇里,一百块,它能买我的命。
咒骂声还在继续,我机械的穿鞋下地,眼中没有一丝光彩。
天还是黢黑的,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里没有钟,没有手表,唯一能看时间的是我被卖进来时带过来的手机,现在变成了张闯的手机,24小时捏在手里玩游戏。卡早就被拔了砸得粉碎,村里自然是没有网的,张闯自从迷上游戏后宁可起早赶牛车去镇上蹭网玩。
生火,淘米,煮饭,把昨天吃剩的饭菜放进大锅里一起热。这样热出来的东西各种气味互相干扰,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有,难吃的像猪食,放在以前我是宁可饿死也不会碰一口的,可是现在我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吃个精光了。
可是我连这样的东西也是吃不上的,我吃的是真正的猪食,是放了七八天馊了的饭菜,是刷碗的泔水。我的日子真的像张闯说的那样,狗都不如。
这样的情况直到我怀了孕才有了改善,李秀梅怕饿着她的大孙子,终于允许我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了。可是每天该干的活是一样也没少。
我抚摸着肚子,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双手紧握成拳重重的锤了一下肚子。这个孽种,它不是我的孩子,它是个恶魔,它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一拳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响亮的击打声,我的肚子绞痛了一下,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屋里响起穿鞋下地的声音,李秀梅来到厨房又甩了我一耳光,揪着我的头发打我的脸: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要对我的孙子做什么?不要脸的东西,等我儿子回来叫他打死你!」
我无声的笑着,像个黑暗中的厉鬼,李秀梅吓了一跳,又甩了我两耳光,大骂晦气,威胁了我一通回屋睡觉去了。
打死我是不可能的,最起码现在不可能,自从我怀孕以后,他们都不敢碰我的肚子了,都只会打我的脸,生怕这个孽种有一点的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