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爸妈送进了“行为改造机构”,
而我现在需要做的,
就是逃离这个地方。
2014年
耳机里的音乐已经停下了,我按了按mp3,已经没电了。
摘下耳机拍了拍坐在副驾驶的妈妈的肩:“还要多久才到?”
“快到了,前面就是。”妈妈指了指前面。
小路尽头的建筑都快融进雨雾里,周围的树木衬得这里更为压抑阴森。
我皱了皱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这里真的是学贝斯的地方吗?”
“当然是啊,我前几天不是给你看过照片吗?”
听着母亲的话,我并没有感觉到被安抚,反而心中恐惧更甚。
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路,在铁门前停下,车灯的映照下,我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
那几个人看车停下了就过来打开后座的门,把我硬拽下了车。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我看向父母,“爸!妈!”
父亲没有理睬我的呼喊,只是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递给其中一个人,雨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
妈妈过来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的高中除了写不完的试卷就是上不完的补习班。
我的哥哥总说她很幸运,因为还可以去兴趣班,他当时连兴趣班都没得上。
但是,我并不喜欢,我的幸运是别人强加在身上的。
高三毕业的那一天,学生们站在走廊,把教科书撕成碎片,连带着试卷撒向空中。
连我这种三好学生都跟随大流把书和试卷都扔了下去,这一刻我终于脱离了苦海。
校领导看着漫天飞雪般的卷子气急着让学生别再扔了。他的话没人听到,所有人都沉浸在毕业的喜悦里。
我在暑假里开始尝试自己从未尝试过的新奇事物,换掉了平时的长裤穿上了裙子,蓄起了长发,把以前从未玩过的游戏和没吃过的零食都尝试了一遍。
进入大学后,学校punk乐队正在招人,看着宣传单上敲着架子鼓弹着贝斯吉他,迸发出的野性和不羁,我有了那么一种向往感。
报名了乐队后,我很快就被录取了,毕竟这是一个正经音乐学院,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上,我成为了乐队的主唱。
在校庆上,随着贝斯的第一个音被弹响,我感觉多年以来压抑在心里的某种东西被唤醒。场下的呐喊,舞台上的热气与激情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乐队队员说,我就像是为舞台而生的。
我开始想成为真正的punk乐队的主唱歌手,但是这个想法在当时是不入流的。
父母在来年初春的时候知道了我在学校画着浓妆,穿着短裙在台上唱歌时,与我大吵一架。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点学生的样子吗?”
“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我想要做的事情和梦想!”
母亲指着我,手都在颤抖着:“你的梦想?你的梦想应该是努力学习然后去国外最好的音乐学院留学进修!”
我从小学的是小提琴。
这是母亲自己未实现的梦想,她希望我能加入最著名的交响乐团,在维也纳大厅演奏。而不是画着浓妆穿着短裙唱着不入流的歌。
“那是您的梦想,不是我的。”
一个“您”,彻底将两人疏远。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
养。
所谓的养就是,禁止有自己的爱好,禁止看电视,禁止和成绩差的同学交朋友,禁止吃路边摊,等等。
当矛盾开始发酵的时候,就没有了休止的时刻。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学习的“傀儡”,现在我只属于自己。
我开始更反叛的染了金发,打了耳洞日常也画着浓妆。
作为高中教师的母亲,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样子。
他们在网上了解到了一个改造机构,专门就是把学坏的孩子教回正途,看着视频里与父母相拥痛哭的孩子,又想到房间里一头金发的女儿,他们决定拯救我。
“琳琳,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支持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父母说要趁着暑假带我去更好的机构学习,我觉得父母突然理解我了,并承诺马上就去把头发染黑,以后除了上台也不会再画浓妆。
之后,就踏上了来这里的路。
…
我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面前的“教官”讲着这个地方的规矩。
“我刚刚说的听懂没有?”
我没有说话,我还没从被背叛的情绪中缓过来。
对方的音量提高:“听懂没有!”
“没有。”
教官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继续重复着那一句话:“我问你听懂没有!”
我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我抬起头瞪着对方:“没有!”
教官还想再打,旁边一个女教官拦住了:“新人第一天就适当教育教育就行了。”
“再有下次我他妈弄死你。”教官啐了一口痰在地上,离开了这里。
“我姓陈,以后叫我陈教官。在这里装硬茬子只会更惨,你要想少吃苦头,最好听话点。”陈教官扔了一本册子给我,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学生守则》。
“这本册子拿回去背熟,我现在带你去寝室。”
陈教官把我带到寝室门口就走了,这里一层差不多有十个房间,走廊寂静的可以听到电灯“滋滋”的声音。
我刚打开寝室门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里面的霉味。
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听到开关门的声音都坐了起来看向我。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被放在角落的行李箱。
我从里面拿毛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强行打开动过了里面的东西,擦干被淋湿的头发,脱了外套就躺没人的床上了。
被子也是有点潮的,还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睁着眼睛看着满是霉斑的天花板睡不着,脑中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我们是为了你好。
尖锐的哨声响彻整层楼,我捂住耳朵,却感觉更响了。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昏暗的陌生环境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卖”了。
那三个女生已经穿好衣服爬下床拿着洗漱用品去收拾了。
现在自己是应该赶紧去刷牙洗脸了吧?
我拿上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就走去外面,昏黄灯光下的走廊许多人奔走,有些已经跑下楼了,有些才刚去洗漱。
跟着几个人来到公共洗脸台,说是公共洗脸台其实就是个水池多了几个水龙头。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刚接完水就看到了锈红的颜色,胃里一阵翻涌。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用这个水漱口。
漱完口之后,我没有跟着别人下楼,选择回寝室继续睡。
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扯了起来。
“你怎么没下楼跑操?”
我看清了来人是昨天的所谓陈教官,甩开了对方的手,说:“没人和我说我也要跑。”
“《学生守则》你没看吗?!里面清清楚楚写着!早上六点下楼跑操。”
“昨天到寝室就已经熄灯了我拿什么看。”我确实说的是实话,不过早上也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陈教官冷笑一声:“看来昨天我跟你说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那就只好让你学习学习这里的规矩了。”话罢冲着门外招了招手。
走进来了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岁数的男生,他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放开我!”我试图挣开束缚,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只能被对方抓着。
“001,把她带去治疗室。”
这个被称作001的人,把我又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路往外走着。
我两只手去扯他都扯不动,明明看起来瘦的都皮包骨了,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刚走出楼就又拐进了另一幢楼,一楼有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我被001拉进了一个房间,门牌上写着“行为治疗室”。
陈教官紧随其后,她指使着001把我按在病床上。
“快把我放开!”我的挣扎虚无徒劳,陈教官用束缚带把她整个人绑在病床上。
“你去把医生找来。”
001刚走出治疗室没多久就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了。
他摩挲着手掌,问陈教官:“今天这个学生又犯了什么事?”
“新人第一天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