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酒驾驶,撞死个人。
在逃逸的路上,一个女人扒着窗户,非得让我捎她一程,
不让她搭车,她就给警察打电话举报我酒驾。
我余光瞥过后座上的鲜血,心脏狂跳,怎么办???
1.撞人
崔鑫觉得他今晚上根本就不该喝酒。要是他早知道自己会在酒后开着一辆车,车里还有一具尸体的话。
他是从车祸现场逃出来的,真的是逃出来的。他踩下油门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那声音刺进他的耳膜,响得他心慌意乱,仿佛分分钟就会开到眼前。看到他从车祸现场逃离,说不定急救人员还会记下他的车牌号。
他伴着刺耳的鸣笛声开远,有几个瞬间他甚至怀疑那会不会其实是警笛声,来的不是救护车而是警车。他甚至有了警察就在前面设置路障查车的错觉。在他深深吸气的下一个瞬间,路障和警车的幻觉都消失了,只有黝黑而空旷的夜路。
那不会是警笛声的,他听得很清楚,那是救护车的鸣笛声。
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会把尸体搬上自己的车,他决定这么干的时候一定是喝酒喝到脑子不清楚了。最不可理解的是他居然是从别的车里把尸体拖出来的,车门都被撞变形了都没阻止他。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想把自己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除了酒精什么都没有?!
他空出一只手来抽出纸巾,拼命擦掉搬运尸体时沾在他手上的血,血液黏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这太不正常了,他手上又不是第一次沾血,早该免疫没感觉了才对。
车厢里满是血的腥味和浓重的酒气,他在自己身上仔细闻了一遍,空气中的酒气要比他身上的重,那酒气是从后座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看这气味,那人一定也喝了太多,也许这就是他撞上另一辆车的原因。
前车之鉴让他放慢了车速。他空出一只手来翻短信,还在和人喝酒的时候同桌有人说内部消息今晚交警查酒驾,他特地让那人把有查酒驾路段的内部短信转发给了他。
就在他分神看短信的时候,余光瞄见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前方的路面上,张起双臂冲他呼喊,似乎是想要他停车的样子。
他丢掉手机,踩刹车,打方向盘。那人的脸在车灯照出的白光中一片煞白,那脸上没有恐慌,只有焦急。
砰!
即使在刺耳的刹车声中,撞击声也格外刺耳。
他撞到人了!
撞到人这个认知让他大脑空白了几秒。等反应过来,背上已全湿透了,全被冷汗湿透了。理智告诉他应该下去看看,但他的情感尖叫着阻止他,他怕下去发现人已经没了气,他该怎么办?
他疑神疑鬼的幻觉又来了,仿佛后座上的尸体睁开了眼,无声地咧嘴嘲笑他的窘境,森白的牙上渗着血。
砰!
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响声,他扭头看,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只血手。
他吓了一跳,他的情感尖叫着要判定这是幻觉,他的理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那只手又拍了一下,拍得车玻璃嗡嗡地震,一张女人惨白的脸出现在后面,她的气息呵在玻璃上,盖出一圈湿雾,又在夜风中顷刻消散。
这不是幻觉,他再骗自己也没有用。
降下车窗,女人的头半伸进来。他想起后座上还有尸体,立刻关掉车内灯。没了灯光,女人的脸依然惨白惨白的,显得脸上的血迹红得分明。
“帮帮我。”女人恳求他,“我赶时间,麻烦请让我搭个车。”
那声音一点儿也不像他预想中的气若游丝,那声音基本可以说是平稳的,也许他并没撞伤她,至少伤得不严重,他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在心里补充。
见他没答话,那女人更急切也更恳切了:“求你,帮帮我。我真的很急,这地方太偏了,大晚上我根本打不到车……”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拒绝了她:“其实,用打车软件在哪里都打得到车。”
“我等不及的,我也没装打车软件。”他差点就说出“我装了,我可以帮你预约,他们发车都很快的”这种话来。
也许女人也意识到他会这么说,在他开口前就立刻说下去:“我这个样子不会有司机愿意载的……他们怕弄脏车。”
他这才注意到,女人一直捂着腰,她的手指上染着血,那是从腰上渗出来的。
他还是撞伤她了?难怪她拍玻璃时手上满是血。
他倒是不怕弄脏车,车后座上已经满是血了。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也许让她上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她自己身上都是血了,不会觉得车里有血腥味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他撞伤了她,他是应该送她去医院的。
她继续努力:“我不会告你撞到我的,我也不会问你要医药费什么的。刚才是我自己跑到路中间的,我太急了,想拦辆车,还好你方向盘打得及时,我只被蹭到了一点儿……”
她这么通情达理,让他真的很难拒绝,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头。“我也赶时间。”就算车里黑她不向后座看,他也不想平白冒这个险。
女人坚定地抓着车窗玻璃上沿,她坚定、执著,不可动摇。
她的坚定浸入她的语气中:“先生,我理解你不想让我搭车。但你要明白,刚才不管是不是我自己跑到路中间的,你撞到我是事实,如果你现在离开,就是肇事逃逸,你就是全责。你觉得交警会扣你多少分?罚你多少钱?要那样你不仅要付我的医药费还要再赔我钱。就算你不在乎钱,我一报案交警肯定要来调查现场,要抓住你七七八八地问这问那,不管你现在是赶着时间去干什么,今晚上都别想了……”
她这是,威胁他?
她要真一个电话招来警察……他车上可是还有尸体的!
他骂了句自己贱,人家好声好气求他的时候不答应,非要等到人家开口威胁。心里不管怎么不痛快,还是不得不答应。女人却没急着上车,她跑向路边,捡起地上一个旅行袋,才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女人果然没对车里的血腥味发表什么看法,可能以为那是她自己身上发出的。但她敏锐察觉到了车里的酒气:“你喝酒了?”
他哪有喝那么多,但他不得不承认。女人一副逮到他的表情:“原来你是酒驾啊。”言下之意是她抓住他的把柄又多了一条。
女人一手抱着旅行袋,一手抓着腰上的伤口,血在她的外套上染出一小片红。崔鑫于心不忍,建议:“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的手刚碰到女人的外套,就被她扯着衣服躲开了。她警惕地瞪着他,仿佛光用眼神就要把他逼退。
“春明路和明光路西北角大概二百米的样子。”她冷冷地报出地址,身子靠向一边,和崔鑫之间仿佛隔开了无形的屏障。
“你受了伤,先去医院吧。”刚好他也是要去医院的,华夏医院。
“我赶时间,这点伤也死不了人。”她神情淡漠地拒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崔鑫发动汽车,手放回到方向盘上。手打了一下滑,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只擦了手上的血,方向盘上还沾有血迹。
他偷眼瞄了一下旁边的女人,她靠在车门上,注意力不在他这边。他右手缓缓向下,抽出张纸巾,抬起手时那女人突然朝他瞄了一眼。他吓了一跳,右手立刻转向收音机,按下开关。
“呵呵,晚上开车容易困,听点广播。”他拼命掩饰,趁那女人又靠回车门上,立刻把纸巾盖在方向盘上,用手指一点一点地蹭。
广播里的曲子只剩了个尾巴,下一首曲子还没奏起来,插播的新闻响了起来:
“新民路上刚刚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马自达与一辆比亚迪相撞,记者赶到时两辆车上已均无乘客,可能已被送往医院,目前尚无人员伤亡的报道。经前方记者辨认,遗留在现场的比亚迪虽然未挂警用牌照,但确为距事发地点十公里处的女子监狱所有,目前尚不明确……”
女人被新闻吸引,坐直了去听。崔鑫立刻关掉了收音机。
该死,这报的可不就是刚才的车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