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人了。
成为永宁侯第五任继室。
外人都在打赌,我这个继室要多久被克死。
可惜的是,我命硬,最后没死没疯。
府中的其他主子倒是又疯又死。
永宁侯府果真风水不好。
克人的很。
成为侯夫人的第三天,我就被裴原青的宝贝女儿兜头打了一巴掌。
她神色狰狞,完全看不出外面盛传的温柔端方大家闺秀之名。
环着的丫鬟婆子小厮漠然地看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货色!”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口中腥甜,今早新试的红玉耳珰落在地上。
被裴念月嫌恶地一脚踢开。
“来人,将我给她身上这身衣裳扒掉!”
“一个农妇,也配?”
跟着我的小丫鬟翠浓从地上爬起来,护在我身前,“大小姐,您怎能如此?”
“夫人好歹也是您的嫡母啊!”
我也跟着抽泣。
裴念月理也不理,冷哼一声。
一群人便如狼似虎地扑过来,要扯我的衣裳。
那架势就好比容嬷嬷给香妃换衣服。
翠浓被按在地上,边扑棱边哭的就像我要立马升天。
我正要意思意思效仿香妃以死明志,新婚夫君裴原青终于从天而降,大喝一声,“住手!”
“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没长眼睛。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即怯生生地看向裴原青。
一滴泪含在眼中,就是没让它落下去。
看着裴念月扑向他告状,“父亲,这个农妇,仗着嫡母的名头,竟然对我动手!”
她将脸露出去,白嫩嫩的,光滑的很。
要是不盲,都知道在睁眼说瞎话。
显然,裴念月已经习以为常。
裴原青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叹口气。
裴念月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头歪在他的肩膀上。
就等着素来溺爱自己的父亲将我这个新夫人狠狠责罚一顿。
她得意的看着我。
“来人……”裴原青开口,裴念月的笑刚要拉开,下一秒就凝固住。
“小姐至外归来,旅途劳累,将她带下去好好休息。”
“没本侯的话,这两日不得出门!”
竟是破天荒地禁足了。
裴念月傻愣愣地被婆子拽走。
不明白我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将将进府,便让她父亲如此宠爱。
我低着头,没人发现扬起的嘴角。
可笑。
进侯府,我可不是为了要什么人和爱。
而是。
裴家父女二人的命。
严格说来,我苗兰当然不是什么妖精。
三天前,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乡下丫头而已。
彼时天刚擦黑,我拎着泔水刚走进猪圈,就看见角落处秸秆堆一动一动。
要不是裴原青及时探出半边浑身是血的身子,没准就被我的烧火棍捅死。
我殷勤地照顾了他半个月。
醒来后的裴原青看着我的脸入神半响,随后十分知恩图报,决定以身相许。
男子眉眼俱是深情,于是我成全了他的这番心思。
满心欢喜地进了永宁侯府。
当日唢呐锣鼓喧天,大红盖头黄色流苏在眼前一晃一晃。
外面有人说,又一个傻子送上门要被永宁侯这个克星祸害了。
原来在我之前,裴原青已经娶过四位夫人。
第一任侯夫人出身侯府,温婉可人,却在进门后半年就旧疾复发,香消玉殒。
第二任侯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生产时却一尸两命。
那时候就隐约有了克妻的风声。
太后着急永宁侯府后代,又指了一个武将家女儿做了侯夫人。
身强体壮的,太后很是满意。
可谁知第三任侯夫人才过门三个月,就在一次游湖中落水而亡。
一连三任,裴原青的克妻大名终于是传扬开来。
可太后不信邪,不死心地满世界寻找所谓福厚之人。
终于看中了江南一富商家的小女儿。
聘为了第四任侯夫人。
可这福厚的侯夫人也没躲过,听说是在一年后与人私奔坠崖而亡。
京城瞬时炸开了锅。
以前在婚嫁市场上,裴原青就有些不吃香。
他年过三旬,还有一个如珠似宝宠着的女儿。
嫁过去就要当现成的娘。
稍微疼爱些女儿的父母就不怎么满意
但看在门第的份上,还是有人趋之若鹜。
可如今克妻命理一出,哪怕他再是潘安在世,那些人都要掂量掂量,不敢轻举妄动。
徒留那些闺阁小姐满心芳心不知该往哪儿放。
外面人声鼎沸,众人都是一副瞧好戏的姿态。
看我这个继室,今后到底会是怎样的死法。
流苏擦着脸颊,我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克星么?
还不知道谁克谁呢!
不到两日,裴念月就被放出来。
她似乎理智回了神,见着我,竟然还能恭敬地叫我一声母亲。
脸上笑意盈盈,举止言谈温柔有礼。
“瞧母亲脸色有些不好,可要紧?”她的脸上满是担忧。
“不打紧,区区小事而已。”我放下纳鞋底的针线,摸摸脸,笑着回道。
虽然短短几日,我便经历了晨间用膳现毒菇,午间小憩进虫蛇,薄暮赏花误落水,深夜熟睡燃大火等要命的事。
但好在我命硬,每次都安然无恙。
裴念月的脸色有瞬间僵硬。
我瞥了一眼,又笑着夸道,
“倒是女儿你,瞧着气色不错,倒是更美了。”
她嘴角扯了扯,露出几分笑意,不自觉地看向了裴原青,眼神期待而又温柔似水。
裴原青见了,却干咳一声,“月儿,以后可不能再如以前一般任性~”
他满含警告地看了看裴念月。
这话一出,裴念月眼神又肉眼可见地暗淡几许。
“父亲教训的是。”
她满怀歉意地看向我,“为表歉意,我决定过两日邀一些夫人小姐们前来赏花。”
“也好让母亲热闹热闹,结识些相投的好友。”
她仿佛从未打过我似的,亲昵地拉着我胳膊,如小女儿般撒娇。
我也乐意配合。
脸上笑得分外慈爱。
尽管,她眼中满是算计。
裴念月这几日待我很是亲近,赏花宴布置起来也很是卖力。
十五这日,我站在裴家祠堂,想到了昨日夜里。
裴原青抱着熟睡的我,有些粗糙的指腹在我的脸上摩挲了几遍。
“若若,这张脸,真是与你一模一样。”
“可是你重新转世,找我来了么?”
想到什么,他复又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
“月儿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总算我没辜负你的嘱托。”
满室幽幽烛光下,我不由冷笑一声。
谁能想到,永宁侯竟然对着一张脸都能如此深情款款。
而他死去的四任妻子,连牌位落满了灰尘都无人问津。
翠浓自外进来,看了一眼牌位,眼睛有些红,沉默地将我手中帕子接过去。
“夫人,苗婆子传话来,说是都布置妥当了。”
我微微颔首,带着满身檀香去了花园。
夏日,清凉苑一汪湖水中,满池莲花开的正浓。
裴念月歪着身子,脸上有些红,其他几个小姐夫人们也是如此。
看样子,是已经喝过一小轮。
瞧见我,跌跌撞撞地过来,攀着我的小臂,“好香啊。”
“诶,你们瞧,这就是我那人美心善的新母亲,你们说,是不是很美?”
其余人纷纷附和,“是,果真是连云姬都比不过。”
翠浓气的咬牙。
她也知道云姬大名。
只不过是欺负我这个乡下来的侯夫人不懂罢了。
可懂不懂的,她们也不在乎。
一个黄衣女子端着酒杯过来,“侯夫人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张婷可有幸,能与侯夫人喝上一杯?”
炎炎夏日下,一阵微风拂过,白玉盏中的葡萄酒漾起淡淡涟漪。
我端起小盏,送至嘴边。
裴念月与张婷热切地看着。
“夫人,怎的不喝?”
我瞧了一眼裴念月,又瞥了一眼张婷,笑得温柔。
“喝,如此美酒,我怎会不喝……”
一杯接一杯。
我有些发晕,被裴念月唤下人带回去歇息。
三步一两摇中,翠浓与苗婆子挤开扶着我的人,往后看了一眼。
“夫人,大小姐瞧着咱们笑呢。”
我打了个酒嗝,酒气喷涌而出。
有些难闻。
但也倒是许久没有喝得这般尽兴了。
“让她笑吧,毕竟,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待我酒醒时。
裴大小姐果真没笑,反而泪流满面,抓着裴原青的袍子啼哭不止。
府中下人躲在角落处议论纷纷。
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吃醉了酒,竟与陌生外男同枕一床。
衣衫不整,被赴宴的夫人小姐们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