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房间里只有我和面前土豆饼里的胡萝卜丁吭哧吭哧作斗争的声音。
到底是哪个厨师闲得慌把胡萝卜切的这么碎?
等拳头大的土豆饼被我弄的坑坑洼洼的,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我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准时的被人推开。
“清清,我帮你把胡萝卜都弄掉了!”我兴高采烈的夹起了一块土豆饼,迫不及待的喂到男人嘴边。
他在我床边坐下,金丝眼镜下的一双丹凤眼柔情似水,顺从的咬了口土豆饼:“北星真棒。”
我如愿的得到了他的夸奖,学着他的口吻说:“许清真棒。”
他叫许清,我的男朋友。
可三天前有个叫姜书菀的人告诉我,许清死了。
他今天是来带我去海洋馆的,我换上他给我准备的新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许清边说还边鼓掌,就像在哄小孩。
我开心的跑过去,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他耳尖微红,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在他口袋中响起。
许清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整张脸阴沉了下来:“北星,等我一下。”
“好啊!”我应得很快,乖巧的在椅子上坐好,目送他离开。
我刚刚差一点就亲到他的嘴巴了,他嘴巴看上去很软,好像很好亲。
这么想着我摇了摇头。
我才十八岁!亲嘴不就是早恋?一切要等到高考完再说。
等的我在房间里百无聊赖,还是决定去找许清。
到了楼梯间,许清还在打电话。
我还没走过去,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女声——“许弋,许清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我们四目相对。
什么叫许清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我们不是十八岁,我们还要高考呢?
那女的是不是疯了?
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北星?”他试探着呼唤我的名字。
可怒气占据理智,等反应以来我已经拽住他的衣服:“许清!”
“北星。”他扶住我的身子,我只觉得冷,寒意从脚底蹿到心里。
“你是许清!”我点头又摇头,松开他,抓着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只觉得头痛欲裂,“你不是许清?”
我哭,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是谁啊?”
他来拉我,用手垫在墙上,不让我撞:“吴北星,我是许清,我在这儿!”
我抱着头,指甲扣着血肉,脚步不断后退:“清清,我想找清清,你有没有看见清清,寸头,个子很高……”
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眼泪点点落下。
他满眼惊慌,想要来拉我:“北星!”
下一秒,我已经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想到,许弋这个人我好像也是认识的。
十八岁,象征着美好和希望的年龄,也意味着有考不完的试和听不完的国旗下讲话,枯燥乏味。
我一条腿打着石膏,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他们列队听讲。
“咳咳……”有人拍了拍麦,骚动的人群稍微安静了点。
“之前国旗下讲话是分享学习经验,今天不一样,今天我是来做检讨的。”讲话的人嗓音懒洋洋的,“对于昨天晚上我翻窗爬女寝这件事,我首先要说声对不起,其次我希望大家能谅解,事出紧急,也是为了救我的同学于水火。”
“救同学还是女朋友啊?”有人在下面打趣。
台上的人没回,高中都是封闭式管理,他头发有些日子没剪了,长的甚至会遮盖住眼睛,一时之间也没人发现他眼里的笑意。
“所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进女寝救人,希望第二次宿管阿姨灵活变通一下让我进去,我就不用翻窗了。我是许清,我的检讨到这里完毕。”
台下掌声如雷,年级组主任感觉像是一下一下在打自己的耳光。
他挺着啤酒肚,指着许清:“你给我下来!头发头发不剪,检讨还给我瞎写!你看我不好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挡住:“主任,马上要上课了。”
主任哎了几声:“许弋,你挡着我了!”
侧头看,许清已经从台子上跳了下去,临走还不忘冲自己比了个鬼脸。
“许弋,你给我让开!”
许弋往后瞧了眼已经跑没影的许清,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让开。
主任立刻啤酒肚一颠一颠的,追在许清后头。
我在楼上笑的肚子疼,还冲恰好抬头的许弋挥挥手,他一向冰块脸,只是轻轻向我点了点头。
对,我就是那个被救于水火的女同学,我叫吴北星。
被罚做检讨的叫许清,我们出生在同一个医院,生活在同一个小区,还一起上了十二年学。
那个冰块脸叫许弋,许清的堂弟,我们永远的年级第一。
用非常老套的话说,许清是竹马,许弋是天降,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子。
课间,解着题刚想去拿水杯,就被人从手中抽走,是许清:“没水了,笨蛋。”
他和早上有些不一样,杂乱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寸头。
许清注意到我的眼神,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总得让主任消消气,你别说可凉快了。”
我笑着抬手,他配合的把头一低。
“扎手。”评价完,我还摸了一把许弋的顺毛脑袋,“还是二许脑袋摸着手感好。”
许弋挑眉,打开我的手:“你是在摸狗吗?”
我理不直气也壮:“你会汪汪叫吗?”
许清揽住许弋的肩膀:“你看见哪个小狗会sin、cos?”
许弋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倒是我和许清笑的开心。
我看着面前的许清许弋,他们是堂兄弟,可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
一个开朗,浑身闹腾劲,一个高冷,比女孩子还爱藏心思。
“再笑的话,下个月我生日你们就不用来了。”许弋慢悠悠的扔下这句话就想走,我一把拽住他:“别,二许哥,我错了。”
说完我还指着许清往他身上泼脏水:“是他先笑的。”
许清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的抱住许弋,表示认命:“对,是我先笑的,好弟弟别抛弃我们。”
许弋一脸嫌弃的推开他:“别肉麻。”
“来,弟弟啵一个!”许清撅起嘴。
向许弋讨亲亲的许清一同遭到了我们的嫌弃。
这样日常的打闹当时不以为然,后来才觉得弥足珍贵。
当许清来接我的时候,看到我的打扮忍不住笑出声:“你偷用阿姨化妆品?”
“敢说不好看你就完了!”我佯装生气的挥了挥拳头,他笑着讨饶,转身蹲下:“快,背你下去。”
我趴在少年宽厚的背上,他动作很轻,生怕弄疼我的脚。
楼梯下的很慢,但是很稳。
我侧头看许清,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优异的鼻骨,下来是漂亮的薄唇。
“别偷看哥。”许清目不斜视,却把我的小视线抓个正着。
我脸微红,埋进他的脖颈:“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
“吴北星,你以后想报考什么专业?”
“啊?”问题来的有些突然,我想了想,“汉语言?新闻?”
许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毕竟女流氓也不算是个专业。”
“许清清!”我气的锤他。
许清笑,我哼了一声,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坏蛋。”
“坏蛋想好了,坏蛋要考警察。”
我吐槽:“警匪片看多了你。”
“当警察多好呀,制服诱惑。”许清调侃我,“你别到时候看到把持不住。”
“你别自恋了!”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也觉得当警察适合他。
许清热情,义气,开朗,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警察。
而且他这身材不穿个制服我看看,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想着,许清语气轻松的说:“不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去同一座城市吧。”
“干嘛?我才不要天天见你。”
听我说反话,他笑着把我往上颠了颠。
“没关系,山不见我,我去见山呗。”
许清和许弋虽然是堂兄弟,但是许弋的爸爸是做大生意的,住在新建的半山别墅。
我们到的时候,许弋和他爸爸正穿着高定西装在门口机械的打招呼。
我冲许弋眨眨眼,他的标准微笑有了波动,漂亮的丹凤眼也对我眨了眨。
许清带着我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叔叔好。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