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景，是一名心理医生。
从业五年来，所接手的病人和案例也有近百例。
但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人。
坐在我面前的女生名叫刘莎莎，今年二十三岁。
在我这里就医还不到两月，今天是我们一周一次的例行问诊。
「上次给你开的碳酸锂和奥氮平都有按时吃吗？」
不知是不是刘莎莎精神状态太过糟糕的原因。
哪怕是在气温高达三十八度的情况下，她也依旧穿着厚厚的棉服前来就医。
整个人龟缩在座位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
「李医生……我……我这周没吃……」
「为什么没吃药？」
「我这周三去做了人流……所以停了药了……」
人流？怀孕？
「你怀了孕为什么上周没有和我说？莎莎，我应该多次和你强调过，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权利知道你生活中的一切动向，你要信任我。」
我话音刚落，刘莎莎突然神情变得格外紧张。
她左右环顾一圈，突然凑到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向我耳语：
「李医生……我……是在梦中被人给强奸了……」
听到刘莎莎的解释，我心猛然一沉。
「莎莎，报警了吗？」
「没……我，我没敢……梦里的那个人太可怕了……他甚至不是人！他是怪物！」
刘莎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还起身朝我扑来：「李医生，救我！请你救我！」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取来镇静药片帮刘莎莎服下。
直到她情绪平复下来，我才断断续续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刘莎莎所说，她已被这个噩梦折磨了将近半年。
「之前一直是好的。自从半年前我搬进我爸给我买的房子之后，怪事就来了。」
这半年来，她总会梦见一个头戴血腥兔子头套的男人将她按在床上，和她强行发生性关系。
兔子人力大无穷，她根本无力反抗。
「我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春梦，我之前和赵医生也讲过……他还给我开了安神的药物……」
刘莎莎口中的赵医生是我的同事，赵文康。
两个月前赵文康突然离职，刘莎莎这个病人也被医院转而分配给了我。
「可是我没想到……最近吃不下饭，老是干呕，月经也没按时来，我去医院一查，竟然发现我怀孕了！我一慌，也忘了留胚胎组织，就直接把孩子做掉了……」
「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谈过恋爱了……我怎么可能……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兔子人！」
刘莎莎越说越激动，方才刚平复的情绪再一次濒临崩溃。
看着眼前陷入极度恐慌的女孩，我的心情格外沉重。
老赵啊，你可真给我留了一个烫手山芋。
刚一下班，我就驱车去了刘莎莎家。
此行的目的，就是调查刘莎莎口中被「兔子人强奸」一事的真假。
说实话，对于她今天所说的一切，我都保留着怀疑态度。
我很清楚，刘莎莎的心理问题有多么严重。
她不仅仅是重度抑郁，还同时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双相情感障碍，以及非常严重的发作型睡病。
发作型睡病，就是我们常说的嗜睡症。
这是一种病理性的睡眠障碍。
患者会不分时间地点的发作，迅速进入睡眠状态，呈现出昏厥的状态。
刚刚接诊刘莎莎的时候，她就曾在我面前发作过几次。
事实上，刘莎莎的心理疾病已经完全上升到了精神层面。
在这种情况下，产生被人「强奸」的幻觉，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本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我还是决定去刘莎莎家中调查一番。
看看「兔子人」究竟是她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
刘莎莎所居住的小区，是C市有名的高档小区。
这里的住户大多是非富即贵，小有权势的人。
我猜想刘莎莎家里肯定条件不差，竟能帮她全款买下这里的房子。
要不说高档小区的保卫就是严格呢，我刚准备开车进小区大门，就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你外来车辆吧。我之前没见过你，你去哪家？」
「你好，我走8栋1301户。朋友访问。」
我一边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一边向保安汇报。
保安小哥接过登记单后，随口提了句：
「8-1301？今天怎么不是刘叔带人来？」
刘叔？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保安小哥的话里的关键词，但也没多想。
想必刘叔就是刘莎莎的父亲吧，平日里会来登门看望女儿。
进了小区后，我顺利找到了刘莎莎所住的楼栋，进了楼道。
让我意外的是，在邮寄信件已经被淘汰的今天，刘莎莎家门旁竟然还安着一个橘色的邮箱。邮箱外表朴素简陋，和小区高档的装修风格很不匹配。
按响门铃没一会，刘莎莎就来开了门。
她神情紧张，穿着一身极为厚实的法兰绒睡衣，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
「李医生，不好意思，我……我这几天有点敏感。」
「没事，可以理解。」
人在遭遇不幸事件之后，总会有一段应激时期。
更何况是刘莎莎这种刚刚遭受强奸流产的小女生。
一进刘莎莎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是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隐隐约约地飘荡在空中。
不仅如此，刘莎莎的家还十分杂乱，各种衣物和生活用品散落各处。
垃圾桶也被装得满满当当的，旁边还堆了不少外卖的空盒子。
我站在客厅中央，都无处落脚。
「李医生，家里有点乱，不好意思啊……」
刘莎莎见我四处环顾，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
「没事没事。」
我安抚了她一句，心里见怪不怪。
其实对于很多心理疾病患者来说，家中杂乱，无心家务都是正常的事情。
在心理学上，我们把这种行为模式称作「囤积癖」。
除了垃圾有点多，刘莎莎的家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门窗完好，锁扣都正常，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日用品及洗漱用品也只有一套，说明她一直是一个人居住。
就在我快要认为「兔子人」是刘莎莎的幻觉之时，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刚才我看你家门口还安了邮箱，你还有和人寄信的习惯吗？」
「啊，你说那个邮箱啊。我搬来就有了。这房子是我爸给我买的二手房，邮箱是之前户主的。」
「那应该拆掉，这是二手房的讲究。前户主的东西都应该清理干净。」
我一边说，一边走到楼道去查看那个邮箱。
邮箱有些年代久远，上面的漆都掉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长时间不用的邮箱上面应该有一层积灰。
可眼前的邮箱表面却很洁净，像是经常被人使用一样。
我伸手敲了敲邮箱，发现它的声音也是闷闷的，说明里面应当塞着东西。
奇怪的邮箱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看着盖子上拴着的古铜小锁，我有了想法。
「家里有铁丝吗？」我转头向刘莎莎问道。
「铁丝……没有铁丝……对了！有发箍！你等我给你拿！」
刘莎莎回了屋，拿出来一个发箍。
我撕开外面的黑色丝绒，取出了里面支撑用的铁丝。
用铁丝开锁这个技术还是我小时候上学时练成的。
那个时候我家住平房，家门就上着这种古早锁头。
我老忘带钥匙，久而久之就会用铁丝开锁了。
在刘莎莎一脸惊讶的目光中，我三下五除二就用铁丝捅开了小锁。
邮箱打开后，我伸手进去取出来一物。
当看清这件物品后，我脸色大变。
刘莎莎更是高声尖叫了一声，当场发作睡病，昏了过去。
从邮箱里取出的，正是一顶外表可憎又诡异的毛绒头套。
一双长红竖耳，黄色尖牙，血红眼珠，嘴边还浸染着鲜血一般的红色油漆。
正是刘莎莎梦中，强暴她且让她怀孕的兔子怪人！
刘莎莎一觉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在此期间，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研究着这顶兔子头套。
头套周围的白色绒毛都已发黄，很是脏污。
足以看出，这顶头套已经被使用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看来，刘莎莎被「兔子人」强奸一事，绝非她的幻想。
她是确确实实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刘莎莎一醒，就躺在床上不住地抽噎起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它在我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