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我在网上浏览到了一条新闻,被拐整整14年的孩子,终于被警方在破获另一起拐卖案时成功告破,和亲生父母团聚了。
是的,我也是被拐卖的。
所以看到新闻后,我喜出望外,立刻分享给了双胞胎姐姐。
「那又怎样?」姐姐冷漠地说。
最近我总是做梦。梦里,我被人一拳打倒在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又被人抓着头发往墙上撞去,我一遍一遍地哭喊着,求饶着,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的肩膀又一次感受到了撞击,我被飞来的椅子砸倒了。「求求你了,别打我了,我不去找了还不行吗?」我回头看着那个施暴者,她却站在黑影里冲我冷笑着。
一觉惊醒,我躺在了医院。
「小绵,你终于醒啦!你可让妈妈担心死了!」妈妈看到了刚刚睁开了眼睛的我,连忙跑到了我跟前。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医生都说了,小绵没大事了!」原来爸爸也来了,他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真是不容易啊。
「我这是……怎么了?」
「哎呀,别提了,我这才刚从你赵姨那拿了点杀蟑螂的药,就忘了洗个手,谁知道怎么就被你给误食了。」
我这才想起来上午我姐帮我端过来的一碗我妈非要秀厨艺做的面。
忘了洗手?
我就直接来医院了?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了站在我妈后身的我姐。她的表情就像梦里那样残忍。
我知道是谁了。
我不动声色地向我妈撒娇着「哎呀我的母上大人,我都这么虚弱了,能不能别急着工作了,在家陪陪我行吗?」
「傻丫头,你不说我也得在家里照顾你一段时间啊,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姐一个人忙着给你做饭呀!」
我抬头看了一眼我姐,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没事,我就装看不到就好,只要我妈还在家,她就不敢伤害到我了。
我知道我姐为什么想要弄死我。
两个月前,我无意间在网上浏览到了一条新闻,被拐失踪了整整14年的孩子,终于被警方在破获另一起拐卖案时成功告破,找寻了孩子14年的亲生父母,终于和孩子得以团聚了。我看到新闻后喜出望外,马上把消息告诉了姐姐。
「那又怎样?」姐姐冷漠地说。
「姐,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找到亲生父母?」
「这种话能乱说吗?」姐姐警惕地看了一眼卧室门。「这种话以后不许乱说,也不能和同学和老师说,尤其是不能对爸妈说!你要是敢说,我就打死你!」姐姐用手指推了推我的脑袋。
「姐,难道你不希望找到咱们的亲生父母吗?」
「滚。」我被踹出了卧室。
但那些事情我又怎么能忘记呢,我没有忘,我的双胞胎姐姐也肯定不会忘。那年我们大概只有三岁,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一个很友善的叔叔要送给我们他手里的糖,我看见那些糖长得花花绿绿的,就赶紧伸手拿了一块,姐姐也抓了一块在手上,不一会,叔叔手里的糖就都被我们拿走了。
等我们再醒过来,就已经在飞驰的汽车上了。
后续的事情大概同一些拐卖新闻里所描述的那样,我们被转移到了现在的父母家中。时至今日,我对那个曾经的家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我只是依稀记得母亲离开的身影。或许她是真的想抛弃我们呢?
「小绵,鸽子汤和鸡汤你想喝哪一种?」妈妈靠在卧室门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哎呀,我的老妈,不需要这么复杂啊,你忘了我是怎么进的医院了?」我调侃着她。
「诶呦,可别这么说了,妈妈又不是每次都会失误,妈妈自打你出院,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那瓶罪魁祸首的药,但是怎么也没找到,可能是已经让你爸扔了,放心吧,小绵,咱家已经没有那种药了。」妈妈自责地解释着,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把她支到了客厅看电视。
从我回来那天,我就看到那瓶放在姐姐卧室里的药了。姐姐的速度也很快,药当晚就不见了。
这也符合她聪明的特点。
我姐一直比我聪明。
虽然我们的年龄一样大,但是她一直都是全家的焦点和骄傲。
小时候我们一起学钢琴,我很调皮,对钢琴颇无建树,一首曲目要学习很久,直到老师但是姐姐弹几次就可以熟练掌握。
一年后,我正式离开了钢琴课的怀抱,重获了自由,姐姐却成为了钢琴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后面的日子就比较常见了,我跟随着妈妈去陪着姐姐天南地北地参加比赛,枯燥乏力的钢琴曲一遍遍地敲打着我的心。
「你家老大将来肯定有大成就!」妈妈的好友们都这样评价我姐,而留给我的,一般是「这个小的有点内向呀,是个挺内秀的人啊!哈哈哈哈……」
嗯,内秀,不错不错。
至少还在夸我。
到了小学阶段开始学习英语了,姐姐的傲人资质便又开始凸显了。她好象仿佛忘了伟大钢琴家的任务,开始将外交官的工作提上日程。英语仿佛不是为了英国人而发明的,是为了她。
渐渐地,老爸也发现了她的天赋,有跨国的出差任务时,也喜欢顺便带上她,美其名曰,锻炼口语。
就这样,我姐一步一步像踩着阶梯一样跨在我的肩膀上,成为了我们全家的骄傲。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我们曾经在火车站经历的一切,我们曾经的那个家。
「姐,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个房子吗?那个在一片空地上的房子。」
「嗯。」
「这么多年了,姐,我们终于长大了。」
「长大了又怎么样?不还是要高考,要出国,要回到老爸的公司工作,一切按部就班。」
「姐,你不想找到我们的亲生父母吗?」
「爸妈就是咱们的亲生父母啊,你在说什么呢。」
「咱们当年在火车站……」
「把嘴闭上!又在这说什么胡话!什么火车站,什么找父母的?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巴不得有什么大风大浪!」
「姐……」
「李小绵,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让我发现你又在说这类话题。」姐姐冷漠地说完,从我的身边走了,她在父母面前好像不是这样冷血的人。
我们又是几天没有沟通,妈妈拿我们两个打趣,说从来没见过两个亲姐妹闹得这么僵的。
是呀,亲姐妹。
但你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你们这么爱我,为什么当初要买走我?
自从知道了有人可以通过网络找到亲人,我就再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夜晚躺在床上,我被这个问题烦的辗转反侧,既然别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亲人,我为什么不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回家?
我又坐在了电脑前,重新浏览了一遍看过的这则新闻。根据新闻里的线索,看来寻子网站是关键。
我登陆了寻子网站,看到上面一张张幼童的老照片,我仿佛又一次看见了火车站的自己。我将自己的身份证号以及自拍照,手机号码都发在了网站上,发完我赶紧关闭了电脑上了床。
如果有人知道线索就一定会来找我吧,那时候一切真相都可以揭开了,我沉沉地睡过去了。
我的崩溃是从第二天的下午始的。
我姐把我堵在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谁让你发布的消息?」她给了我一巴掌。
「赶紧把信息给我删了!」她嚎叫着。
「你真的不知道有多丢人吗?我朋友看见了吓了一跳,以为我们家怎么了呢!要是让爸妈看见了,这责任你能付?」她说到兴起,上前推了我一把。
「为什么不能说呢?我想找到他们!我们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不还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吗?这又有什么变化呢?」我辩解着,试图说服着眼前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