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好妈妈。
在我的头被霸凌者摁进马桶的时候,她劝我,“要用爱感化他们!”
在我抑郁症发作想要跳楼的时候,她警告我,“你这样会毁了他们的未来!”
下一秒,我跳了下去。
再次睁眼,我跟她互换了身体。
厕所里,他们把我的上衣扒光,让我像只狗一样趴着。
带着臭味的凉水顺着头顶,浇透我的全身。
刺骨的寒冷。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期望这场酷刑快点结束。
他们都是妈妈班上的同学。
只是因为成绩退步被我妈叫了家长。
我就成了他们的发泄处。
无论他们怎么折腾我,都不会有处罚。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妈默许的。
徐林峰恶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害得老子又挨了好几巴掌,你来替你妈还。”
周围人笑了起来,“你妈真的好窝囊,你也是一个窝囊废。”
下一秒,我被他们摁进马桶。
恶心的气味贯穿我的感官。
窒息。
我不敢呼救,如果我发出一点声音,我就会被拖进小树林,那里没有人没有监控,足够他们施展任何暴行。
我全身发疼,他们简直就是魔鬼!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霸凌,“你们几个又在欺负同学了吗?”
听到这声音,抓我头发的手松开,个个面露无趣,推搡着离开了。
一句道歉也没有。
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抬头看向来人,是教导主任,也是我的妈妈。
她和我对上视线。
但只是一瞬,她又瞥开眼,将一套新校服递给我,示意我换上。
她总是这样,对我身上的伤痛视若无睹,不愿意为我发声。
我几乎快疯了。
为什么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绳索,我的委屈彻底爆发。
我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妈,求求你帮帮我吧,你帮我作证,我好难受啊。”
作证两个词似乎戳痛了她的神经,让她想要抱住我的动作顿在半空,滞楞良久,最后只是帮我抚平了凌乱的衣领。
“你今天要扣好校服最上面的扣子。”
我懂她的言外之意,不要让人看见我身上的伤痕。
呼啸的冬风把门吹开,吹着我潮湿的头发,浑身发麻。
“被欺负多找找自己的问题,青青,好孩子不会抱怨环境。”
“快回去上课,最近学校评选,你可别再给我丢人了。”
“他们都只是孩子,这点小错误我们……”
我拍开她的手,冷冷接上她的话:“我们要用爱感化他们,对吧妈妈?”
她没出声,却默认了一切。
我有点想笑,捏住校服的指节发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就是我的好妈妈。
为了自己的晋升,选择隐瞒校园霸凌。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欺凌也一声不吭。
我回教室时班里正上着数学课,同桌担心地给我递来纸巾盒,我正要接过,班主任却一把把书摔在桌子上,吓得同桌手一抖,纸巾盒掉到了地上。
“不要以为自己家长在学校有点关系,就在课堂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们是学生,别把什么不良风气都往学校里带。”
班主任接着又是一顿输出,同学当然知道她在说谁,我瞬间收到更多目光。
她向来跟我妈不对付,评选教导主任的时候她就没争过我妈,现在我妈将要晋升副校长,不满自己被压一头,我就自然成了她的出气筒。
她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即使我告状,我妈也只会用圣母一样的姿态告诉我要忍。
她向来如此,对外人出乎意料的宽容。
我把头扭向窗外,就这么听班主任一直骂。
前桌胖胖的男生咧着嘴大笑,冲我比了个中指。
他是班主任的儿子。
我低下头,任凭眼泪一滴滴掉到掌心。
其实我很羡慕他,他的妈妈总会喊他到办公室一起吃从家里带来的午饭,他的妈妈会在分班时把他分到自己班里,他的妈妈会在他考得不好时细声跟他一起分析试卷。
而我没有。
自从和妈妈在一个学校,我妈只会觉得我笨,让她丢脸。
她只会说,“我是教导主任,你作为教导主任的女儿,应该专心成绩,考这么差,我怎么出去见人。”
而我无论怎么努力,她也总是不满意。
“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的苦心呢!”
她总是用这句话掩饰自己,仿佛说完就能掩盖为了自己事业牺牲我的一切的事实。
课是在班主任骂声中结束的。
我胸口发闷,出门想呼吸新鲜空气,心跳却在看见来人的瞬间发紧。
徐林峰插着兜,一步步逼近我。
我双腿像被钉住一样,一步也走不动。
他吐出嘴里正嚼的口香糖,抓住我的头发,把它粘上去。
他拽着我的头发逼到墙角,笑得瘆人,“你妈今天又找我谈话了。”
“你猜猜她说了什么,她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友爱,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多出一点爱。”
“多可笑啊,她还想试图用这鸡汤来感化我。”
“这不,我就来疼爱你了。”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边鸣声愈大,吵得我头疼欲裂。
远处的天空似乎有声音在呼唤着:“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难受了。”
很像妈妈的声音。
很温暖,温暖到我可以忽略那一丝哄骗的语气。
记忆里妈妈的声音本应该是这样的,低声讲故事哄我睡觉的声音,我拿到奖状交给她时的赞许。
还有……
“许青青,你这么做会毁了他们的未来你知不知道!”
那些美好瞬间破碎,我回过神,天台上的风很大,我的脚尖已经站到了边缘。
我妈就站在不远处,大叫着让我下来。
我无动于衷,而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声又一声地质问着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我都是为了你啊,你别跳妈求你了,你跳下去妈就毁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笑了。
妈妈,原来你真的不爱我,在你的女儿站到天台的时候,你此刻想的还是你神圣的事业。
你曾经说过育人育才,都需用心。
可唯独对我如此残忍。
周围的徐林峰等一群人在打赌我不敢跳,眼里满满都是蔑视。
“她妈是个窝囊废,她也是个窝囊废,不敢跳的。”
下一秒,我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再次睁眼时。
“周主任,许青青的事……”
身边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腾得一下站起来。
高跟鞋的不适感让我视线逐渐清晰。
看清楚了眼前精致的美甲,我很熟悉,这是妈妈的手。
难道我跟我妈互换了身体?
抬头看了一圈,印证了我的想法。
我正用我妈的身体坐在会议室里,一桌子人诧异地看着我。
“主任可能还是没走出来,毕竟自己孩子发生这种事,做妈妈的肯定心痛。”
开口的是我的班主任林老师,我愣愣看向她,她拍着我的肩膀扶我坐下,又微微对校长低头,替我的行为道歉。
虚情假意微笑里夹杂着得意,她的表情这么告诉我。
“既然对青青没造成实质伤害,那这件事就算了吧周主任,我们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语气里明晃晃是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和以前一样……
原来不仅我妈知道,在座的老师、领导也都是睁眼瞎子。
默许着每一件校园暴力的惨案发生。
又只会在出事后开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只剩俩字:“算了。”
可是各位亲爱的、敬爱的老师们啊,为什么不救救身在漩涡之中的我们呢?
在如花般的年纪,几乎毁掉我们的人生,被霸凌的痛苦永远伴随着我们。
没有人在乎我们的呼救,我们如同溺水的人,慢慢地等着窒息死亡的那一刻。
会议结束后正赶上上课铃,我看了一眼电脑时间。
又到了每周例行的乐子时间。
徐林峰他们拿我当乐子的时间。
我走到班级门口,林老师还没进班,她顺着栏杆向下望,我跟随她的视线。
“我”正在霸凌者的推搡下走去小树林。
看来今天我妈很不听话,让他们发怒了。
班主任没注意我来,不屑地冲楼梯下笑了一声,我有些火气上涌。
我不是向她求救过,可班主任只会一脸不耐烦,然后嘲讽:
“成绩一次比一次差,闲事一天比一天多!什么时候你别拖班级后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