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报到第一天,人比行李先到了怎么办?
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段子,直到我接到某丰的电话,由于他们的工作失误,我的行李被分发到另一个仓库,第二天才能到。
我坐在光板床上欲哭无泪。
开学前一天,我拒绝了爸妈和哥哥们死乞白赖非要送我去学校的好意,独自一人背着双肩包就踏上了开往京城的高铁。
到了宿舍后,却接到了行李明天才能到的电话。
宿舍是四人间,里面有一个女孩已经收拾妥当,另外两个人还没有来。
先到的这个女孩听到我的窘境,笑得眼泪都彪出来了,笑够了以后拐着我的胳膊去外面买床褥。
我们学校没要求统一购买,她带我去了附近一家纺织品店,我挑了一套质量差不多的,然后又买了点洗漱用品。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原本还算宽敞的宿舍被几个大箱子占得满满当当。
“哎,软软,我们的室友回来了。”
我们俩微笑着打招呼。
自我介绍过后,我认识了三个室友,带我去买东西的叫林穆娅,本地土著,后来的那两个一个叫张玲,一个叫靳软软,身上的衣服似乎都是名牌。
巧的是,我们三个都是浙江的。
我把刚买的三件套铺好,又多铺了一条老粗布床单,我很喜欢这种材质,中国传统工艺织就的,冬暖夏凉。
“哎呀,知暖,你这个床单好土啊!你这是从哪个村里买的啊!哈哈哈。”
靳软软名字虽然好听,但人却跟名字相反,说的话如锋芒带刺。
我懒得理会,便没有应声。
张玲以前就是她的朋友,见我不说话便一起呛声。
“安知暖,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你爸妈没教给你别人说话要回答吗?”
一条床单而已,怎么还扯到父母身上了。
“不好意思,我爸妈只教过我见人说人话,没教过我狗叫要怎么回。”
张玲的大嗓门首先响起:“你!你怎么骂人啊!”
靳软软的眼泪随后就落了下来,好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可惜我没有那怜香惜玉的爱好。
附近宿舍听到动静,都挤到我们门口看热闹。
见到人多,张玲不无得意,嗓门又提高了几分,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意味。
“安知暖,软软她不过是问问你从哪里买的床单,你不回答就算了,还骂我们是狗!软软都被你骂哭了!”
我正准备辩驳,身旁的林穆娅先炸了,她一蹦三尺高,吼得比张玲还大声。
“张玲你太会颠倒是非了吧?她说那话是问哪里买的吗?别人爱用什么用什么,关你屁事!”
“快把你衣服上那标签剪了吧,不然人家以为你还要退回去呢。你不是有钱吗?可不能干这事啊!毕竟你满身的铜臭味都快把我呛死了!”
“你你你!”
张玲指着林穆娅“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站在那里,表面冷静,内心直呼好家伙!
这炮仗,我可太喜欢了!
靳软软也顾不上掉泪了,拉着张玲示意她别再说了。
就这样,宿舍四个人,在第一次见面之际,就分裂成了两派。
第二天我正吃午饭的时候,某丰说我的行李舍友已经帮我签收了。
我不疑有他,直接去上课了。
傍晚回到宿舍,才看到除了一个大的行李箱完好无损,其他的几个包裹已经被打开了,外套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扔了我一床铺。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玲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愿意看呢,是那个快递员非要我们当场验收,不就是点破衣服吗谁稀罕似的。”
我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没有说话,默默把东西整理好。
这时我妈视频打过来了,她那边有些嘈杂,我开了免提。
我一看她的打扮,笑开了花。
“妈你这是干啥呢?”
我妈穿着一件红黑方格的大罩衣,就像搬运工穿的那种,带着一个鸭舌帽,上面还写着某某织造厂。
“暖暖啊,我跟你二姨要去摘棉花了,你好好学习啊,没事了就去找晏清哥哥玩。”
我听见二姨喊快走啊,输了的人要请吃饭什么的,我妈慌得再见都没说直接撂了电话。
电话刚挂,张玲这八卦之魂就燃起来了。
“哎知暖,你妈给人摘棉花的啊?挺辛苦呦,供你上学不容易啊!”
摘棉花的?嘛,算是吧,我妈自己开了几家织造厂,可不就得从摘棉花开始嘛。
“嗯。”我略一点头。
张玲挤眉弄眼地朝靳软软一笑。
“怪不得呢,昨天真是对不起啊,软软跟你开玩笑呢,没想到戳你痛处了。”
这歉道得,听不出来一丝诚意,跟她眼里的蔑视比起来,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我也懒得解释,勾了勾嘴角,算是回答。
对于不想搭理的人,我向来少言,不想我这样却被人误解了。
洗过澡后,我躺在床上发着呆,一想到我妈让我去找齐晏清,就觉得心烦意乱。
这时候,靳软软拿着两件衣服走到我床边。
“知暖,昨天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家里这么困难,是我无意伤害了你,才惹得你反应过激。”
“咱俩身型差不多,这些衣服我只穿过一次,送给你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光芒,唯独少了点真诚。
忍住了怼人的欲望,我耐着性子答道:
“谢谢你,不用了,我衣服够穿的。”
估计是没想到我会拒绝,张玲立马充分发挥她狗腿子的功能。
“安知暖,你别不知好歹啊,软软是看你可怜才送你衣服。她这可都是香奶奶,驴牌啊,你听过没有?”
“你那些破衣服连个标都没有,是不是地摊上买的啊?是不是一百块钱三件?我跟你说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不能光图数量不看质量了。”
我皱皱眉头,敢情她们不止是替我验收衣服,而是一件件仔细看过了?
这种侵犯他人隐私的事我要是放过她们了,我爸能把我的腿打断!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上场,林炮仗就开始突突突横扫千军了。
“我说张玲你烦不烦?人家要不要那是人家的事,你别在那哔哔了行吗?”
张玲昨天就被林穆娅下了面子,自然不服她的劲。
“那又关你什么事啊!你凭什么说我?”
林穆娅噌一下就从上铺直接跳到张玲面前,吓得她直往后退,要不是靳软软拉了她一把,估计要摔个屁股蹲。
“关我什么事?劳资的衣服都是地摊上一百块钱三件买的,你他么刚才那话是不是在内涵我?”
林穆娅跟我们不是一个班,她分数不够,是凭着散打特招进来的,肌肉极发达,加上一米七五的身高,显得格外威猛。
这压迫感一上来,张玲立马就噤声了。
刚到新的环境里,大家其实也挺忙的,靳软软开始很少回宿舍,张玲又怵林穆娅,大家还算相安无事,眨眼就过去了三个月。
班里有一个贫困生的名额,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没关注过,毕竟这事跟我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当导员让我去办公室填资料的时候,我震惊了!
我估计我那些老祖宗们也震惊了!
“老师,我没有申请贫困生。”
导员是个老头,姓罗,有些古板,但从不厉声。
“我知道,这个名额是同学们一致决定让给你的。要不是张玲和靳软软,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家里这么困难。”
“知暖啊,你是个优秀的学生,但是咱们要正视困难,不能贪慕虚荣。有这么个机会要把握,也是帮父母减轻负担呐。”
导员说的情真意切,像教导自家不知事的后辈。
我看了眼手里的表格,把它放回了桌子上。
“老师对不起,我要辜负您的一片心意了,您把这个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哎你这孩子!”
“老师,我真的不需要,谁也不嫌钱多烫手,我要是拿了,才是真的良心不安。”
回到班里,同学们神色各异。
张玲跑上讲台喊道:“恭喜安知暖同学获得本次贫困生补助!”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看得出有些同学并不是很情愿。
靳软软走到我旁边,“暖暖,我都是为了你好,贫困生补助有五千呢,阿姨要摘多少棉花才能挣够这些钱。”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附近的同学都听得到。
她一手拍着我作安慰状,一手则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