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掏出一封休书放在我手里。
我一惊,“老夫人,这是老爷生前留给你的吗?”
“不,这是我儿子留给你的。”
啥?
趁我怀孕,想要我命?
“别担心,半年后再纳你为妾,你的嫁妆先放到我这,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上辈子挖人坟,这辈子跟你们一家人!?
我抚了抚孕肚,招呼心腹,“走,我们先去把秦家的祠堂给拆了!”
“不能啊,那可以秦家的祖宗啊。”
呵,那是你祖宗,又不是我祖宗!
我是商户之女。
除了钱多,就剩貌美,再没有其他优势。
两年前,我从富饶的扬州,远嫁到长安秦将军府。
三代功勋的将门贵胄。
穷得,卖儿子。
我的丈夫秦晋,秦将军府里最被给予厚望的第七子。
在洞房里,连喜帕都不屑掀。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先下就辞别母亲远去边塞,你在将军府自求多福吧。”
他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堂堂大将军,为了60万两银子娶一位商户之女很丢脸吧。
但他拿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只能作践我。
随后有府里丫鬟来通报。
“老夫人传话,明日您不用给她敬茶了,自行去祠堂跪拜祖先吧。”
“老夫人还交代,新妇远嫁而来理应多休息,家中的事务也不用管。”
我的丫鬟金枝差点跳起来,“欺人太甚。”
她撸起袖子,“小姐,您那婆婆拿了60万银子却不待见您,管家权也不肯放手,将军新婚当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去见老夫人,我非要好好理论一番。”
我一把掀掉红盖头,满头的珠光宝气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拉住快要去干架的金枝,安慰。
“金枝,冷静啊。”
“这其实是大好事,不用孝敬婆母,不用管理家务,还不用伺候丈夫,天下新娘千千万,像我这么清闲的可不多。”
我话故意说得很大声。
想揶揄我?
求之不得。
反正我嫁妆多得很,吃穿不愁。
“新娘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了。”
带话的丫鬟站在门口客气道,“府上最近周转不开,以后府里的吃穿用度夫人就先垫着。咱们秦家一共七房,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夫人可都要厚待啊。”
啥?
打我嫁妆的主意!?
我立马跳了起来,“金枝,我陪嫁的十把菜刀了,通通给我拿出来。”
“小姐,冷静冷静,这里可是秦将军府。”这次换金枝拉住了我。
门外的丫鬟又说,“夫人早些休息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钱都是不分彼此的,明儿我到夫人这里取下个月要使的银子。”
我上辈子挖人家的坟,这辈子跟你一家人!
不等我答应,那丫头冷哼一声离去了。
“不行,我还是帮小姐把菜刀拿出来吧,明早用得着。”
“算了。”我拦住金枝,“你说得没错,这里可是秦将军府。”
金枝深深吸了口气,“小姐,我们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呵呵,怕什么?”
我一拂金丝长袖,拿起壶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来之前,我对传闻中风度翩翩的夫君,也是心驰神往。
此刻,我心灰意冷。
没关系,此番来长安,我也不全是为了嫁人。
“记住了——女人独立,则海阔天空!”
父亲为我准备了50船的嫁妆。
在运河上漂泊的场面十分壮观。
嫂子笑称,“生生给你拆了座大宅院去。”
是啊,连棺材板都带上了。
可到了长安,良田没有,商铺寥寥,我总不能劈了棺材沾糖吃。
我拉着父亲不撒手,哭。
“女儿对父亲的爱,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若非要远嫁长安……得加钱。”
“逆女,竟敢算计为父!”
父亲大呵,但还是一边老泪纵横,一边掏银票,“你要是男儿身该多好啊。”
“谢父亲。”
我接过500万两银票,然后指着父亲身后的宋管家,哭。
“这位管家伯伯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也好舍不得啊。还有那些位学算账的哥哥们,还有管事嬷嬷,还有……”
“杨倩,你差不多行了。”嫂子气得大吼。
最终,我从扬州搬了一座宅院。
带着500万两银票。
一位宋管家,十位账房,二十位管事嬷嬷丫头来到长安。
父亲说,“一个女孩子,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婚姻。若能嫁给王族贵胄,为家族带来荣耀与利益,就是最大的功勋。”
这话我信过了。
奈何我觉得,别人不觉得啊。
父亲以为花重金谋得一份好因缘,就能护我一生周全。
事实上,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
与其依赖别人手中的利刃,不如自己长出铠甲。
“别着急,小姐,您好歹有500万两的嫁妆。”
金枝安慰我,“省着点,供秦家十年不成问题。”
“那十年后了?”
“十年后……”金枝想了想,“小姐生个儿子,说不定能得老夫人欢喜。”
我讽刺一笑。
在院子里瞭望长安的天空,深吸了口气,大声宣布,“我要一年之内,把500万两的嫁妆全部花光。”
“啊!?”
金枝听闻后惊掉了下巴。
为了完成一年花掉500万两银子的目标,我打算分四个方向:
第一,送礼、玩乐、撒钱。
我要让长安的贵人们,以最快的速度认识我。
第二,收买新商铺。
从头开始太费劲了,有潜力的新铺子直接重金买下。
第三,做慈善,培养人才,收买人心。
若想在长安打下根基,未来缺的不会是银子,而是协助我的人。
第四,买良田。
宋管事站在我身旁盘算,“……种稻子小麦一年可以收两季,桃子一年只能卖果一次……”
“杨倩!”
我和宋管家正聊着,秦长嫂带着几个嬷嬷不打招呼的闯进院子。
“你在长安朋友可真多啊。”
长嫂阴阳怪气的说着,“但凡响当当的的酒楼里,几乎每天都有你的场子,真是铁打的酒席,流水的男人啊。”
我将账本一合,交给宋管家。
“我朝对女子颇为包容,衣着、行事等并不格外约束。嫂嫂若想去酒楼,我今晚就带上你。放心,我请客。”
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的,因为我知道她没那么多体己钱。
长嫂黑了脸,“做女子要有女子的样子,你可以吟诗作赋,约上妇人插花品茶,作甚的在男人堆里鬼混。”
“嫂子冤枉啊,我在男人堆里鬼混,全然是因为能做生意女子太少。”
“你别把在扬州的铜臭味带到长安来!”
嫂子厌恶的瞪向我,“商户人家的子女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那你们家娶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媳妇,你七弟秦晋知道吗?”
秦家确实是三代功勋。
奈何功勋卓越的已然过世,留下的大都是些饭桶——虽然他们不会掌家,但都会糟蹋银子啊。
不然也不至于让家里最有前程的七弟,娶我这个商贾之女。
长嫂被我噎得语塞,“你……我,我是告诫你,既嫁到长安来,就要有嫁人的样子。”
“那嫂子真是误会我了,竟然以为我到长安只是为了嫁人!”
“竟然以为我只能嫁人?”
我面带笑容,言语坚韧清晰,“听清楚了,我杨倩千里迢迢到长安来,是打天下的。”
“顺便,嫁个人而已!”
我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里的仆人都停下动作,投来诧异的眼光。
长嫂更是被我气得龇牙咧嘴。。
是了,我作为女儿身,在家中并无继承权。
哥嫂经商能力欠佳,守财能力赛过貔貅,不愿多给我分文。
父亲思想守旧,能让我跳出商户联姻,豪投千金高嫁官宦人家,已是他对我最高级的宠爱。
但我偏是个不服命的。
我不想被人夸赞贤良、温顺、会过日子。
我就应该被人夸赞貌美、强势、会赚钱!
来到长安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画下属于我的商业版图。
丈夫爱我那是最好,不爱也没什么要紧的。
因为嫁与谁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论落在何处,都能原地展开拼尽全力的做事——小事看准,大事得狠,没人搀扶自己要站稳。
“夫人,你真是太闪耀了。”
长嫂被我气走后,金枝为我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很担心,“恐怕,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啊。”
我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