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我彻底跟家里决裂。
原因无他,我疯了。
我叫张小小, 生活在某四线小城市。
名字简单,家庭普通,学习中等。
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小小真听话懂事」
懂事你奶奶个腿,真想把你家房掀了。
当然,这话我不可能真说出口。
不过那时我便意识到,我也没那么听话懂事。
十岁那年,我奶奶因病去世。
十三岁, 我妈也紧随其后。
十五岁,无事发生。
十六岁,无事发生。
十七岁,无事发生。
十八岁,我的成人礼,我父亲给我一个惊喜。
「小小,这是你弟弟,已经五岁了,高不高兴?以后你有弟弟了」
于是,我的成人礼变成弟弟的公开宴。
没关系,我不在乎。
我切了一小块蛋糕许愿。
「奶,妈,保佑我考上大学吧。」
弟弟来到我家后,继母也来了。
她对我还不错。
经常对弟弟说「阳舒,你姐姐现在考上名牌大学,你要多向她学习」
又对我说「小小,你多帮衬着点阳舒,他还小」
看在她偶尔去学校看望我,又送了许多东西的份上,我答应了。
于是给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弟弟讲高数。
对,就是高数,甚至陪着我是一块背英语四六级。
这可把全家高兴坏了。
逢人就说「我家阳舒现在都跟他姐姐学的东西一样呢!」
「我们也没逼他,他自个感兴趣。」
「现在小孩儿可不得了呢。」
是,你儿是爱因斯坦转世,天纵奇才百年难遇。
阳舒这小破孩也算聪明的。
知道自己零食吃完后,就来找我要。
知道我寒暑假打工,所以我每每一回家听到他第一句话就是。
「姐,给点钱花。」
给你烧点冥币要不要啊?
那天正好是清明,我给妈和姥姥上完坟回来后,给他留了张。
一百多亿呢,够他花一阵子了。
不过,不知怎么的,第二天他发烧了。
这小子,一定是没见过那么多钱,吓病了 。
我依稀记得,家里对我最好的是爷爷。
阳舒还没来我家时,他特别宠我。
我不爱上学,他就说「嗯,女娃娃上学有什么用?」
「想当年你奶嫁给我时跟你差不多大,洗衣做饭样样都会。」
「你不去学校也好,女娃娃脑瓜子都不聪明,去了也没用。」
可惜,我刚一天没去学校,差点给我奶打了个半死。
小老太挺有劲,一路把我从厨房拖到院里。
她用笤帚打的我屁股肿了两天。
不过我不明白,疼的明明是我,奶奶却哭的比我还伤心。
更可怕的是,晚上我妈回来知道后,又给我一顿揍。
看来,不读书是不行了。
我工作两年后, 爷爷死了。
我爸,我继母,阳舒都高兴怀了。
小老头也是运气差,拆迁款刚下来,他嗝屁了。
我倒是高兴不起来。
那座小院子被拆后,我也彻底没了家。
拆迁第二年,我家都搬到镇上去。
给阳舒还从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
我爸还安慰我说「小小, 被怪爸爸,你弟弟 以后要娶媳妇儿, 不买房没人嫁。」
不买房没人嫁。
我懂了。
以后但凡给我表白的男人,我都问他「你家有房吗?低于一百平不要,不在市中心不嫁。」
于是,我又单身两年。
一转眼,我二十五,是亲戚口中的剩女。
他们本着亲戚责任给我开始相亲。
「这是小王,今年四十七带个孩子,孩子不大,也就比你小五岁。」
怎么,想让我耗死他老子后再嫁给他儿子吗?
「这个,三十岁,要求不高,身高168,体重90,学历最起码得博士,工资不能少于两万。」
哟,这是扶贫呢。
「虽说小张以前犯了点事,进去过两天,但他心眼好,你跟他好好过日子,以后有你享福的呢。」
对对对,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几轮过去后。
我又多了一条传闻。
「眼光高,不守本分,估计是大城市玩野了,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呢。」
又一转眼,阳舒彻底进入叛逆期。
顶撞父母,逃课,打架,跟镇上一帮小流氓厮混着。
而我那继母也每天以泪洗面「我家阳舒一定是被那群人给带坏的。」
「他从前那么善良懂事,现在嚷着要去大城市闯荡,都是他姐姐给带坏的。」
人从办公室中坐,锅……不知道从哪儿来。
一个无风无云的晴朗天气。
我那继母找到我公司,闹得都上新闻了。
她说,我陪领导能混上这位置 。
她说,我以前抽烟喝酒打架,现在还带坏弟弟。
她说,爷爷也是被我气死的,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家里出事不闻不问。
好吧。
这种做法对我没用。
对领导有用。
第二天我就辞职回老家喽。
我失业后也无所事事,干脆考了公务员。
能在乡镇工作也不错。
考试前一天,阳舒进局子了。
这次是把对方打成植物人,人家要一百八十万私了,不然就送他进监狱。
当年拆迁款是挺多的。
不过近几年我爸最说要让钱生钱,要投资,要做生意。
他们豁出老命才凑够五十万。
还不够。
我爸那晚找到我,喝了很多酒。
他跟搂哥们儿似的搂住我「小小,我记得你有套房来着。」
「你放心,爸爸不白要你的,这次事情出的急,你先把房卖了帮一下你弟弟。」
「等爸爸有钱了,立即给你再买一套,不,再买套别墅!」
直到深夜,我爸才被继母带走。
我想的是,明天考试还有些紧张呢。
等考试结束时,我爸他们跟没事人一样。
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看起来他确实有些路子。
这个想法在我回家时破灭了。
我那间装修到一半的房子被卖了。
我去问我爸。
他说,用来捞弟弟了。
我悟了。
当初买房时,我还差几万,想着我爸沟通下。
结果他大手一挥,直接给我买了。
当时他说,「你是我女儿,应该的,等你钱攒够再给我吧。」
原来不是因为是她女儿。
是买房人如果不是本人出资,就算户主是自己也没有再买卖权。
行吧,谁让他是的好爹呢。
我成绩出的那天,我爹又说「完了,那小子死了,我儿要去坐牢。」
是了,阳舒被判了。
不过他还没满十八岁,也就一年就出来了。
自然了,我考公务员计划也失败。
二十五岁这年,我丢了工作,没了房子,考公失败。
我爸还是心疼阳舒。
各种卖房借钱疏通关系,硬是让阳舒三个月就出来了。
我们去接他那天,阳舒一出来就跪在地上。
「爸、妈!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孝顺你们。」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嗯,挺感人的。
阳舒出来后被送去技校。
我也去一家教育机构当老师。
生活似乎又回归平静。
如果阳舒没把人家女孩儿肚子搞大的话。
阳舒十八, 女孩儿十六。
确实犯法了, 不过这种小县城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是十八岁二胎都有。
行吧,我爸也算高兴,年纪轻轻有了孙子。
女孩儿叫春妹,家里独女。
两家议亲时,彩礼五十万,还要市中心一套房,车要二十万的宝马,不然开出去没面。
这要价也不稀奇了。
我之前跟女孩儿谈心时,给她说过我家是拆迁户。
有钱。
不过我爸似乎不这样想,他头一次气的大跳。
「你家女儿金子做的?反正孩子已经怀了,爱嫁不嫁!」
我爸的威胁也起了一些作用。
最后用三万彩礼就把女孩儿娶了过来。
这三万呀,是我最后的积蓄了。
家里添了个人后,也热闹了。
春妹的性格比较乖巧,懂事听话。
不过我也有时候听到她一个人嘀咕「妈的,等老子生下娃就弄死你们!」
春妹生了,是个儿子。
我爸高兴的放鞭炮,我继母摆席宴请村里人。
这一年,我二十六,阳舒十八。
挺好的,说不定我以后还能看见四世同堂呢。
春妹自打生了个儿子,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早骂公公,晚骂婆婆,剩下时间骂阳舒。
她倒是饶过我,许是我要上班不常在家的缘故吧。
这样热闹的家庭很快就成了村里茶余饭谈。
「老许家现在可真有趣呢,一个外村媳妇儿都敢欺负到公公头上?」
「那是他胆小!要是我,抽下皮带给她打的服服帖帖!」
我听后害怕极了,连忙跑回家告诉我爸,还告诉春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