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霸凌了三年,活得暗无天日。
为了脱离苦海,我选择了爬上霸凌者的床,百般讨好,只为求得一点怜悯。
然后,亲手送他进监狱。
我和陈析年的开始,是我恬不知耻地翻进他的公寓。
我躺在他床上,在开门的声音响起时蒙上被子。当他走进卧室的时候,我能听出他的脚步和呼吸有一瞬迟滞。
当他掀开被子,就看见了我。
我瞄着他,等他过来,但他就站在那看着我,点了支烟,冷笑着把烟灰弹到我身上,挑着眉毛骂我:“陆殷,你贱不贱?你不是出来卖的吗?麻溜利索地从老子床上滚下去,就现在!我嫌你脏。”
我抹干净烟灰坐起来,不管是眼神还是姿态,都用了我十二万分的力气极作妩媚:“随你怎么说,就算你这么觉得,我不收你一分钱。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把我的脸扇得偏到一边。
“怎么样都行?这样也行?”
我面颊因为疼痛而滚烫,但依然娇笑着:“当然,今天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一边掐我一边骂我:“你真下贱,就跟别人传的一样下贱。”
是,我也觉得我现在这样下贱得要死。
但我还是努力地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
事后,他一只手夹烟,另一只手把我揽在怀里。我看得出来,他很满意我的表现。
他一口烟喷到我脸上:“出个价?”
我忍着恶心娇笑迎合:“我不要你的钱。”
“是么?”他扯住我的头发,“你让我很满意,以后就跟着我,怎么样?”
我使劲抬头以减轻被扯头发的痛感:“我说我根本就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你信吗?”
他笑容嘲讽:“少跟我装,你之前跟过谁?”
“哈,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这是我和陈析年的开始,但不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之前的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
就好像,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我的人生走到了如今这一步,深陷泥潭,无法抽身。
陈析年不是说笑话。他留了我的联系方式,从那之后,约莫三两天就会找我一次。
不论何时何地我在做什么,都会排除万难随叫随到。
我得抓住每一次机会。
每次离开他的公寓的时候,我都分文不取,一语不发地离开。
次数多了,有一天他突然把我扯到他怀里,好奇地问我:“就昨天晚上,我一哥们儿看见你在食堂的贫困窗口打那两块八的盒饭,喝免费汤,那是人吃的玩意儿?喂猪猪都不吃吧!你都他妈穷得吃不起饭了,跟我装什么清高呢?你看这些钱你就一点儿不动心?一分不想要?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眼神真挚:“我不为你的钱,当然一分都不会要。”
这不是假话,我可不是为了钱才找上他的。
他一乐,审视地盯着我:“那为什么上赶着找我?看我长得帅?”
他是皮囊不错,但灵魂早烂了。
我看不上。
见我不回答,他又补了一句:“你别说什么你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老子不信这套。你要是准备这么说的话,可以滚了。”
我的手攀上他的胸口:“我也没准备这么说,陈少问了,我当然得说实话。我妹妹特别喜欢你,我就是喜欢抢我妹妹的东西,这个答案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他看起来有点儿茫然:“你妹妹?谁?”
“陆诗妍。”
他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舔狗啊?”
我点点头。
陆诗妍在他口中是个卑微的舔狗,但在我的世界里,却是毁灭我人生的罪魁祸首。
他把我的脑袋按到怀里使劲揉,我都要窒息了:“喜欢抢东西?我成东西了?成!但陆殷我跟你说,我不是小气的人,你不要钱我就给你点儿别的吧,以后我罩着你,陆诗妍再也欺负不了你了。”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陆诗妍欺负了我整整四年。高中三年我就在她的阴影下度过,大学还是没能摆脱她。托陆诗妍的福,从大一开学的时候,学校里就盛传我的谣言,所有人都觉得我不检点。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她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把我按在舞蹈教室里拳打脚踢言语羞辱,陈析年就站在一边看热闹。
他也是欺负我的凶手之一。
但当我抬起头时,他看见了我的正脸。
从小我就知道我长得不差。也正是因为我长得还算漂亮,才会承受一些肮脏的恶意。有些男人就是觉得漂亮女人都该是出来卖的,没人在意那谣言真实与否,他们只是喜欢羞辱作践无法得到的漂亮女孩罢了。
陈析年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不耐烦地摆摆手:“散了散了,看累了,别搞了,留人家一条活路好了。”
没人敢违逆他,就连陆诗妍都不情不愿地松手了。
于是我得救了。
然后他就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扬起脸:“长得挺好看啊。什么价啊?”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指着我对我说,能伺候陈少是你的福气,你应该倒贴,快谢谢陈少。
陈析年玩得花,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仗着父亲是校董,除了乱搞就是喝酒打架飙车,到处玩。他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听说也搞出过不少难以收场的事,曾经把人从六楼推下去变成高位截瘫,也劫过走夜路的姑娘,但最后都被家里拿钱了了。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才知道,他也不是起了恻隐之心,单纯是被我的脸吸引了。
烂人一个。
他不想救我。
他只是见色起意,而且还要羞辱我。
就这一瞬的见色起意,成了我此后悲剧人生的根源。
我恨他。
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依然会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他,我因为他坠入深渊,也会借助他爬起来。
说实话,我在学校里,过得不是一般的惨。我家很有钱,但是我拿不到家里一分一厘的生活费,学费靠的还是助学贷款,吃饭全靠勤工俭学和课余打工,周一到周五每天中午,我在食堂一个油泼面窗口站一个半小时,一个月能拿五百块钱加上中午一顿免费的油泼面。周末出去做家教,发传单,赚点儿少得可怜的零花钱。
自从陈析年包了我之后,周末的打工基本都荒废了,都用来应付他了,一下子少了好多收入。
除了打工,我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了,每天只睡五个半小时。很苦,但我甘之如饴。
因为我打算申请去韩国的交换留学,是公费,只有成绩最好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所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在油泼面窗口打工的时候,我戴着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那些欺负我的人认不出来我。
但其实就算能认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陈析年说他会罩着我,我猜他跟陆诗妍说了什么,陆诗妍确实安静了很长时间,她和她的跟班好久没有找我的麻烦。
这天中午人并不多,三伏天,厨房里热气蒸腾,我实在热得不行了,偷偷摘了一会儿口罩。
就这么几分钟,就被陆诗妍一个跟班儿何瑶给认出来了。
何瑶到窗口前来找麻烦,指着我的鼻子阴阳怪气,高声喊叫说鸡碰过的东西谁敢吃,引来食堂内众人侧目。我隔着玻璃看着大家对我指指点点,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啊?真的吗?她就是陆殷啊?听说挺好看的?怎么做这个啊?会不会有病啊?男声女声高音低音或明或暗交替重叠纷杂,铺天盖地把我淹没,那些声音我好像听得很真切,又好像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符号,从我耳边流过了。
我早就习惯了。
不在乎了。
突然间,一瓶可乐朝着何瑶兜头砸过来,何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冲着那边看过去,陈析年走了过来。
我知道他从来不吃食堂的饭才放心大胆地在这打工,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来。估计何瑶也是吃准陈析年不会来,才敢找我的麻烦,准备回去跟陆诗妍邀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