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王倩交锋就是在审讯室里，她前男友报的警，说是故意伤害。
她的手机在我们手里，还没问话铃声就响了很多遍，陌生号码。
我把手机递到她耳边，开了免提，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王啊，我是张峰的妈妈，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那天是午觉睡过了头才迟到的。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他这不还小嘛，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了。你要是跟他处下去会发现他这个人还是很好的。以后，以后我一定提醒他设置闹钟。”
王倩抬眼看我，目光里有几分奚落。
“小王啊，你就给我个准信呗？”
“好的阿姨。”
“好好好，年轻人就该多接触接触。”
电话被掐断，我略带尴尬地收回手机。
“相亲对象的妈妈，过程需要交代吗？”没等我回答，王倩又主动说了下去，“相亲对象约我9月11日晚上八点去星巴克喝咖啡，我八点整到的，等了二十分钟他人还没来，我就走了。后来他给我发微信，说是睡过头了，马上就到，我说你不用来了，他偏偏要去。晚上八点五十分，他说他到了，叫我过去，但我拒绝了。”
在一旁做笔录的小赵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转头看我。
王倩前男友报警，9月11日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王倩手起刀落，把他下面那玩意给割了。前男友斩钉截铁，说看到了王倩的脸。
小赵开口问：“就是说你那段时间一直是一个人？”
“是啊，不然呢？”王倩面色不改，“不过我来回都坐的公交，公交上有监控，从超市到我家坐公交要十五分钟，公安要查应该轻而易举吧？”
“那……你是真打算继续和那个相亲对象接触？”
我这句话问完，王倩的笑容立刻凝固，小赵再次“唰”地转头看我。
“你说什么呢郭警官？我那当然是敷衍啊，你帮我把微信里那个张峰拉黑了吧。”
“答应了别人的事，不做到不好吧？”
“如果答应的事都能做到，渣男发誓的时候这天还打什么雷呢？”
小赵低下头，压低声音问我：“郭队，这些要记吗？”
“别记了，把人放了。”
公交监控不会骗人，王倩确实在她说的时间段内坐上了公交，全程没有提前下车，也就是说她前男友受伤的时候，她有不在场证明。
我又打电话问了她的相亲对象张峰，一切如她所说，那天两人确实要见面。
不过见面时间是王倩提的。
小赵想了想，对我说：“郭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打断他：“王倩没有双胞胎姐妹。”
问题可能出现在她的前男友何盛身上。
我和小赵去了医院，何盛躺在病床上，神情恍惚。
据医生说，他那玩意被割下后，还被剁得稀碎，完全没有了复原可能。
“是王倩，是王倩那个贱人！”何盛歇斯底里，“我看见她了，你们怎么还不把她抓起来！”
小赵掏出笔记本，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我问他：“你怎么确定是王倩？”
“我看见她了！”
“你真的看见她的脸了？”
何盛陷入沉默。
“何盛，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案发现场我们已经去过，酒吧外面的小弄堂，没有路灯，晚上八点以后漆黑一片，你为什么就这么确定是王倩？”
“因为她最近一直穿同一套衣服，白色连帽外套，粉色卫衣，格子短裙，黑色短靴。”
我和小赵交换了下眼神。
“何先生，不如你再把案发经过详细讲一遍。”
何盛口供：
9月11日晚，我与朋友约好去酒吧。
几点到的？那酒吧八点开门，我们八点不到就守在门口了。因为要抢好位置，所以得提前守着。好位置那当然是方便看酒吧驻场的位置，你们不知道，那妞可正了，那胸……哦不好意思……不过真的正……我知道了警官，下次有机会带你们过去玩。
不要假正经嘛，大家都是男人嘛……好好好，不说了……
美女驻唱八点就来了，她穿得超级性感，肯定是给我看的。嗯，对，她八点就开始唱了。唱了十五分钟说是中场休息。这怎么行，我专门为她来的，怎么能唱十五分钟就休息了？于是我叫她下来陪我喝酒。
女人嘛，总是抵挡不住我的魅力，我叫了两声她就下来了。警官，我没勉强她，真的，她是自愿陪我喝酒的，还提了要求呢，说要她喝酒可以，不过我得自干一杯孟婆汤。
孟婆汤是那个酒吧的招牌鸡尾酒，我没喝过，太贵了，一百块一杯呢。不过既然美女开口，我也不能拒绝是不是，男人嘛，懂的，不能在美女面前丢脸。
那酒不愧是招牌，入口好喝，又甜又辣，就跟女人一样。
没有没有，接下来我没有对她动手动脚，我一直和她友好交谈。
后来我又和她喝了点威士忌，不知怎么的，很快就头晕了。我以前酒量没那么差，威士忌原汁能喝半瓶呢！那天纯粹是因为状态不好，很丢脸，我在酒吧吐了……还……吐在了美女身上。
我就被乐队其他人给扔出去了呗。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王倩那个贱人，在脱我裤子！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欲求不满，对她……说了几句下流话。哎呀，那也不是我本意，你说一个女人主动脱我裤子，这谁受得了？男人嘛……而且我喝多了，警官，喝多了，不算性骚扰。
没成想她忽然掏出把刀来，就这么一刀……还当着我的面把割下来的……给剁碎了。
剁碎了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被割了，给我疼的……直接昏过去了。
那刀……也不是很大，不是菜刀，像是匕首。不过材质好奇怪，刀身不是金属，是白白的东西，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
哎哟警官，你们一定要把王倩绳之以法，我男人的一生就这么给她毁了，你说我以后怎么做人啊？我怎么结婚，怎么传宗接代？
你问我和王倩什么过节……前女友嘛，你们懂的，就是失去我以后不甘心呗，追又追不回来，又不想我拥有别的女人，只能给我这么一刀，心肠歹毒！我当时瞎了眼了，怎么看上她？死刑！警官，你一定要判她死刑！
走出何盛病房，小赵表情一言难尽：“郭队，你怎么看？”
我如是说：“丢人。”
小赵疑惑。
“他不能代表我们男人。”我接着阐述。
酒吧白天不营业，我只能带着小赵加班。晚上八点，我们假装普通客人进入酒吧，径直坐到何盛所说的好位置上。
但是驻唱没来。
我问服务员，服务员说一般驻唱酒店才来，如果不是老客，根本不会抢这个座位。
小赵在一旁记得兢兢业业，被我踢了一脚。
他这才停下笔，疑惑地看着我。
服务员善解人意地离开，我压低声音：“哪个来酒吧的客人还记笔记？”
小赵慌忙把本子和笔塞回双肩书包。
看起来新人培训还要加强。
我点了一杯孟婆汤，再加一瓶威士忌。
太贵了，明天就去报销，我肉疼。
酒上得快，我把两杯酒推到小赵面前的速度也很快。
小赵再度疑惑。
“我开车，你喝，结束了把你送回家。”
小赵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孟婆汤。
“你要一口气干掉。”
九点，驻唱准时上台，此时小赵趴在桌上睡觉。
他一共喝了一杯孟婆汤和三杯威士忌——当然，威士忌不可能倒满杯，十五分钟后吐了一地。我知道他的酒量，能喝下一斤白酒。
这酒吧也真大胆，明知会吐还敢这么搭配着卖，也不知道保洁的工资有多高。
不过至少有一点何盛没说错，这驻唱长得真的好看，脸清纯，身材火辣，穿衣性感。
黑色斜领一字单肩短吊带，黑色皮裤，一堆银色链子在裤腰上闪啊闪的。她的右肩还纹有大片玫瑰刺青，这应该就是她九月还穿吊带的理由。
然而如何盛所说，她唱了十五分钟就中场休息了。
我把服务员叫来，问能不能和驻唱聊一聊，服务员立刻把驻唱叫到我面前。
我甚至都没有出示工作证，她也没叫我另买一杯孟婆汤。
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你认识何盛么？”
她挑眉：“谁？”
我从口袋里掏出何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