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昱呢喃的嗓音黏腻而沙哑,“不瞒公主,现下唯一想要的,只有公主。”
我炸毛道:“谁信这话啊你个大骗唔——”
铜炉溢香,红纱摇曳。
漫长的一次之后,李成昱终于有良心地停了下来。
我浑身无力,整个人像是泡在一汪温热的池中。
李成昱舔吮我颈上的细汗,遗憾地道:“明日要起早赶往郊外,今夜就委屈公主忍一忍了,待到下次卑职定会唔——”
我一枕头摔在他脸上,侧过身睡了。
正文:
太后寿宴,经过半个月紧张的筹备后,终于开始。
礼部制定流程,先是在大殿接受百官朝贺,之后由皇帝陪伴移驾懿宁宫,与皇亲国戚以及朝中重臣一同举行宫宴。
李成昱作为朝臣,又是驸马,在大殿上行过礼后,又随着皇帝一行来到了懿宁宫。
能在这里落座的一般都是皇家血亲。距离太后与皇帝最近的是老一辈的太妃,在先皇还是太子时便在身边侍奉;接着是亲王与亲王妃以及各宗室王爷与王妃、国丈与夫人;然后就到了与我同辈的皇室公主。
新皇帝刚即位时,为了防止兄弟造反,特意将一些年长的皇子分封到外地,不愿去的便就地斩杀。心地之残暴,手段之强硬,曾令宗室十分胆寒。而那些外封的皇子,更被下令未得宣召不得回京,是以这样合家欢的场合,本姓王爷居然一个也没出现。
我托着茶盏,默默注视着厅堂里来来往往的亲眷。
李成昱在身侧坐下:“没人难为你吧?”
“没有。”我扫一眼在下首落座的皇贵妃,那日乖张跋扈的模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嫉恨与不甘,当真可笑至极。
宫宴也分三个部分,巳时到午时初,由皇帝带领皇室子孙一同向太后祝寿,期间,皇帝要身系五彩绳,为太后唱祝词,其他子孙则要一一献上寿礼;午时未时,开菜飨宴,期间,歌舞奏乐,子孙祝酒;申时,移步戏台观戏,享乐天伦。
太后刚在百官那里收了不少贺礼,正是满面春风,看谁都多了几分和气,唯独到我与李成昱献礼时垮下脸来。
“哀家道幼安公主不来了呢!”
李成昱笑着躬身:“怎么会呢,太后乃天下之母,哪里有孩儿不来给母亲过寿的道理。”
太后冷哼一声,支起下巴道:“得了,今日哀家高兴,不与你一般计较。”
我将手中寿礼递出:“此衣乃回京沿途,集合百位乡老共写的万寿服,特呈与太后,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檀木托盘上,一身黑底金文的绸衣整齐地叠放其中,一眼看上去贵气逼人。
太后皱起眉头,脸上现出浓浓的不满之意。
国丈抚起胡须笑道:“听闻幼安公主在民间颇有善名。刚至幽州便出手阔绰地买下十几座粮仓救济灾民,还帮着除瘟疫、修河道,一年之间,从一个远嫁边城的公主,边城了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活菩萨,哎呀,真是为皇家脸上增光啊!难怪各地要争抢着为公主立生祠。”
我疏离地笑笑:“国丈爷过奖。”
“不过奖、不过奖!”国丈细长的眼睛眯缝着,五官挤成一朵菊花,“做了好事就该夸嘛!只是,老臣想着,这些事本应由朝廷拨筹款项发放到地方,怎能让公主拿钱私垫呢!老臣虽老,好歹协理着户部、工部,烦劳公主将一干支出明细列个单子,交给老臣,老臣这就将善款奉还公主,以彰朝廷公理之明。”
“哼,又要开粮仓,又要除瘟疫、修河道,幼安公主,哀家记得你离京之时,并未带多少嫁妆吧?”太后翘着蔻丹,笑容凶狠起来,“老实交代,这些开销银子,从哪儿得来?”
我正待开口,李成昱却忽然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我了然地顿住声。
只听永安王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李将军,幽州去岁的米价几何?”
李成昱一本正经地答:“回王爷,每石一贯钱。”
“公主开仓赈灾,花费几何?”
“幽州城两万饥民,一日耗粮四百余石,公主在各地散粥半月,共花费白银六千两。”
“六千两白银可救两万饥民。”永安王拱手道,“皇上,臣记得去岁户部也报上来一批赈灾款项,徽州水患,各地受灾百姓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上下,却拨去二十万两白银,且至今仍未能将百姓全部安置。赵大人,你方才说协理户部,那可否就此事向圣上解释一番?”
国丈的脸立即绿了,慌忙叩首道:“皇上,徽州不同于幽州,非但要设置粥铺,更要将百姓举村外迁啊!不可同日而语啊皇上!”
皇帝垂下眸子饮茶,不作声。
我与李成昱对视一眼,清清嗓子道:“今日进宫前,观皇城内外华灯溢彩,自宫门至大殿都铺上了大食国地毯,道路两旁还摆着千色牡丹,一打听才知,竟都是国丈爷破费安排的,真是好大手笔。”
永安王轻笑:“这还不算,大殿之上,赵大人为太后进献的羊脂白玉观音像,更是千金难换之宝。”
国丈爷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皇上!老臣侍君之心天地可鉴!此次寿礼还有内外铺排,都是臣召集族中兄弟凑金而来。太后与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此举只为了让太后高兴,以成全皇上的一片孝心啊!”
皇帝见吓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杯盏道:“幼安,王叔,此乃太后寿宴,说说家里的事便罢了;朝廷里的事,就拿到上朝的时候说。”
“是。皇上。”
“太傅,你一片忠心,朕自然知道,快快起身吧。”皇帝言语安慰着,自己却坐着不动,只眼睁睁看着老胳膊老腿的国丈从地上爬起来。
太后脸色黑如锅底,五指死死抠着凤椅,手背上都冒出青筋。
这时,外面适时传来执礼太监的一声吆喝:“吉时已到——”
“开宴吧。”皇帝面含笑意地吩咐着,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寿宴因太后身体不适草草结束。
我憋笑憋了一路,一回家就捂着肚子滚到床上。
李成昱扑过来抱着我乐:“可惜了,还没让她看到后面驱鬼的戏呢,那可是我让戏班子特意从‘仙魔大战’中改的。
我擦着眼泪:“真要让她看见,没准当场就气晕过去。”
李成昱伸手揉我的脸:“这下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给得罪了,回头可就要找你的麻烦。”
“不怕,我早就想好了。”我眯起眼笑,“今日皇帝没在明面上跟她撕破脸,咱们得他创造一个机会啊!”
“你这小脑瓜又冒出坏主意了?”
我神秘兮兮地勾手指:“过来我跟你说……”
没过几日,太后果然传唤。
李成昱早早上朝去,我精心打扮一番,带着小蝶去赴鸿门宴。
太后坐在高台之上,容颜衰老,脸色铁青,仿佛有股股黑气从四肢百骸中冒出。
殿堂中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丫鬟太监立侍。
我跨门而入,见台阶之下散落着一堆被撕碎的黑布,上面带着“卍”字样的金文。正是寿宴当日,我捧着献上的那件绸衣。
“太后何必跟一件衣裳置气呢?”我弯腰捡起一块碎布,“这可是幼安花了大功夫找人写的,寓意吉祥,太后这一撕,祥瑞可都要散了。”
“你这贱奴!”太后红着眼睛,彻底发了狂,“哀家就不该留你性命!你那贱胚子娘蛊惑了先皇,你现在又要来祸害我的皇儿!你们这些蛮族!异类!一日不除,我皇廷就一日不得安宁!来人,给我按住她!”
“太后要做什么!”我退后一步正色道,“此处虽是后宫,也要讲朝廷律法!我何错之有!”
“哀家是太后,哀家就是后宫的律法!”太后尖声叫道,“快!把那毒酒给她灌下去!”
太监与宫女围了上来,我一把将小蝶推开:“快走!去大殿找驸马!”
“今日你们主仆俩谁也走不了!”太后狂喊道,“关门!”
我深吸口气,与小蝶对视一眼,一起冲过去狠狠撞开最近的宫女,大叫着往外跑:“有刺客——抓刺客——”
这两个字在皇宫中最为敏感,早已预备好的禁军果然闻声而动,呼啦啦地从宫外跑进来:“刺客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