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爷的暗卫,同时也是王爷养在府外的女人。
在外我是他握在手中的一把利刃,在内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爱人。
王爷待我极好,他给了我许多,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无以为报,我便送了他皇位。
一
“我可以不去吗?”
晏开越的眉头微蹙,他垂眸转动着手里红色的佛珠,对着我轻声道:“芷墨,听话。是你自己选择继续的。”
他始终垂着眼眸,没看我一眼,晏开越总是这样公私分明。
我捏了捏腰间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隐藏起自己那些可笑的悲悯之心,故作从容的说道:“我知道了。”
“芷墨,我希望这次行动之后你就隐退。”晏开越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面具,动作极其细腻温柔的为我戴上,面具遮住了我半张脸。
这不是他第一次要求我隐退了。
同样,这也是我不知第多少次回绝了他。
我从十岁开始跟着晏开越,十一岁开始习武,十三岁开始为晏开越清除杂草,而晏开越则是为了皇帝整理朝堂。
我十岁那年,西平水患成灾,西平一带陷入了饥荒,我爹娘死于那场天灾,他们去世之前把我送给了西平王府。
那时晏开越才袭了西平王的爵位,西平王府也从京都迁至西平,以前的西平王只是偶尔来西平,而晏开越却常驻西平,自我入西平王府以来的第二年起便从未见晏开越回京。
那天我和很多同我一样的孩子一起跪在王府的院子里,虽然当时的我很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我依旧不肯和其他孩子一样埋着头畏畏缩缩像丧家之犬一样,我怔怔地望着王府的管家。
那年十三岁的晏开越穿过长廊停在我的面前,他微眯着眼睛对我浅浅一笑,随后背对着我对一旁的管家说道:“这个姑娘以后就跟着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晏开越就是西平王。
跟着晏开越的这些年我手里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可我知道那些人都是该死,因为晏开越从来不会错杀一人。
而这次行动我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因为这次的目标曾经于我有一碗粥的恩情。
晏开越让我杀了他们全家的时候我心底泛起了一丝薄弱的悲悯之心,可却在他那句“听话”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夜里,李府里的惨叫和哀嚎让我觉得像是梦魇,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杀人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我面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的时候,我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动。
「沈芷墨,杀手的大忌就是犹豫,在你下不了决定的时候,对方会先握住你的命脉。」
我想起第一次行动前,晏开越对我的叮嘱。
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长空,小女孩倒在了我的面前,匕首上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发出滴滴声响,向我宣告着一条生命的结束。
我闭着眼,面具之下是复杂的情绪,我能看见每一个死在我面前的人绝望的表情,可他们却只能看了我那双充满戾气的黑眸。
李府满门皆是逆党余孽,在这个正是稳定朝纲的时段,晏开越眼底容不下半粒渣子,我也知道留着他们日后必定形成祸害。
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借口。
二
这次行动结束后我没有回西平王府复命,而是去了郊外的宅子,宅子是晏开越为我建的,也是我们两人闲散时最常去的地方。
我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剑,我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一把还没开封的剑,我身子往后微倾,但面具还是被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迅速的取下腰间的匕首,灵活的躲过那把向我挥来的剑,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已经站在那人的身后,手中的匕首挨着那人的喉部,只需微微用力,那人便会毙命。
“可以了,可以了。”
持剑人是晏开越,他总是突然发起试探,不过我被他教得很好,几乎没有一次落于下风。
“幼稚。”
我捡起地上的面具,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血。
“事情办得怎么样?”
晏开越搂住我的腰,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指腹在我侧脸上不停摩挲。
“一个活口都没留。”
我从袖口抽出一张墨色的丝帕,擦拭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回想起刚才李府里的一幕幕一帧帧眉头一皱。
“嗯,做得不错。”
晏开越撩开我侧脸上散乱的发丝,抚平我眉头的皱纹,将发丝轻轻挽在我的耳后,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撩起我的下巴,温柔的吻上了我的嘴角。
随即他又说道:“芷墨,白天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我知道他又想劝我隐退,我承认在我对小女孩痛下杀手的时候我想过就此退出,可我一想到让晏开越独自一人只身朝堂,我始终放心不下。
我微微摇头,浅浅笑道:“今天这个任务你是故意为之,你知道李夫人在十年前那场饥荒施舍过我一碗粥,你知道我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所以你故意让我执行这个任务,你是想借用这件事逼我隐退,我……”
晏开越没等我话说完,扣住我后脑勺的手越发用力,随即他重重的吻住了我,他知道我又要拒绝他,他索性堵住我接下来的说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我。
“芷墨,当初我就不该让你习武。朝堂之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你杀几个人就可以平息一切的。”
晏开越很少给我说朝堂的事,他每次都只是给我要杀之人的信息,并且每次行动前他都会亲手给我带上面具,所以几乎没有人见过我真正的面貌。
“替你杀人是我唯一一件能替你做的事了。”
“芷墨,你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
晏开越眼皮微挑,声音也随之变得轻佻,他扶着我的身子,同我一起倒在床榻上,又是缠绵悱恻的一夜。
这一次谈判又不了了之。
三
几日过后。
皇帝召晏开越入京,说是商议朝事,可这么些年晏开越从未入京,并不是因为他不尽为人臣子的责任,只是几年前他在先皇面前许诺,终身守护西平,无召不回京。
西平水灾的第二年,先皇让晏开越举兵讨伐赤族,赤族是大魏的邻国,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国家。
那年晏开越才受封两年,年仅十五岁,比当时的太子大两岁,是大魏唯一的外姓王。
同时那年先皇病入膏肓,朝廷不少官员拥护晏开越,忽视太子。
先皇忌惮晏开越的才能,担心自己死后晏开越起兵造反,同时随着朝廷对晏开越的呼声越高,先皇就越发怀疑晏开越的忠心。
所以先皇想借攻打赤族为由让晏开越离京,最好死在战场上。
晏开越知道先皇的顾虑,可他不想攻打赤族,并非他优柔寡断,而是赤族对大魏一向俯首称臣,从未僭越,同时晏开越有一半的赤族血液。
当年他的父亲还是赤族皇子的时候,为了保赤族一脉平安,他父亲成了史上第一个送来大魏和亲的皇子,被先皇封为西平王,由此晏开越才得以承袭西平王的爵位。
那年十五岁的晏开越在朝廷上发誓,愿常驻西平,无召不回京,保西平百姓安居乐业。
先皇闻言,坐在大殿上笑得合不拢嘴,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如若直接杀了晏开越,他将难以服众。
不如让晏开越去收服赤族,战场上刀枪无眼,死了就死了,无非在他死后给他追封一个好听的谥号罢了。
如若晏开越没死,凯旋而归,那么先皇便会让他镇守西平与赤族两地,依旧将他留在西平,远离朝廷。
如若晏开越战败,同时还活着回京,那先皇则会以晏开越讨伐失败为由,将他永远留在西平,无召不得回京。
无论何种做法,晏开越最后的道路都是远离京都,不问朝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姓王。
所以晏开越选择了一个没有伤亡的方法来满足先皇心中所求。
但先皇还是不放心,他将晏开越的母亲留在京都,晏开越的母亲是大魏长公主,同时也是先皇用来牵制晏开越的筹码,只有晏开越离京都越远,长公主才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