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沙发上，眼睑微敛，手掌无力地抚上小腹，指尖轻微颤动。
她又怀孕了。
她跟他结婚五年，这是他们的第四个孩子。
这五年里，她失去了三个孩子，这是第四个。
只是这个孩子，他也不会让她留下。
…………
戚妩沿着马路一直跌跌撞撞地跑着。
她想去找孩子，可孩子在哪儿，她根本不知道。
下一秒，她的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鸣笛声。
乐昭的声音跟着响起——
“上车。”
女人睁着猩红的双眼，抿唇不语。
乐昭看到她的眼泪，眸色一暗，沙哑着说道：“上车，我带你去看孩子。”
戚妩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捏紧，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杀了他，为她的女儿报仇，可是……她更想见女儿一面。
最后，她还是隐忍着上了车。
二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车祸现场。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被控制下来，人员也疏散了不少。
戚妩下车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狼藉，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戚妩每靠近一步，心间就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她的女儿就在那里……
突然，女人撒腿向爆炸的车子跑去，却被警察一把拦住。
她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嘴上一直不停地哀求着：“求求你让我进去，我的女儿在里面，她才刚出生，我都还没抱过她，她……”
趁警察不注意，戚妩径直冲向爆炸后的废墟里。
女人双膝跪在地上，疯狂地用手扒着面前的碎片，绝望地叫唤着：“小爱，你别怕，妈妈来了，妈妈会带你回家……”
小爱，这是她五年前就想好的名字。
站在不远处的乐昭看着这一幕，眼中披上一层晦暗。
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地狱？
乐昭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直至那抹倩影轰然倒下……
……
乐昭用了最快的速度，把戚妩送进了医院里。
医生检查后告诉他——
病人刚生产完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伤心过度，才导致的昏迷。
乐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他疲惫地倚在门外的墙壁上。
他明明很厌恶那个女人，可现在为什么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
下一刻，助理陶之匆匆赶来。
“乐总，戚尧小姐受伤了。”
“什么事？”
乐昭微微皱眉，眉宇里带着呆呆的烦躁。
他听完助理了解到的经过后，立马向戚尧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戚尧楚楚可怜地躺在床上，脸上满是惨白。
男人抿唇走上前，看了一眼戚尧身上的伤口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戚妩的话，她说她只有他一个男人，那那晚在酒店的人，究竟是不是戚尧……
还有戚妩的女儿，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忽地，乐昭的瞳孔猛地一缩，耳边响起乐杰的声音——
鲁叔叔……
乐昭沉着脸转身，走出医院后，立马让陶之去查绑匪的所有信息。
另外，他还派人去警察跟踪进度，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他。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开车飞驰回家，把乐杰从熟睡中唤醒。
乐杰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有些不明所以。
乐昭的眸色闪了闪，沉声问道：“你认识绑匪？”
“你是说鲁叔叔？”
男孩脖子一缩，怯怯地开口。
乐昭的俊眉微微蹙起，有些愠怒地再次问道：“你为什么叫绑匪叔叔？”
乐杰乖巧解释：“小的时候，他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鲁叔叔就搬出去了，但是他偶尔还是会来家里看看，只不过，他经常跟妈妈吵架……”
乐昭听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所以戚尧跟绑匪早就认识！
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乐昭的眸色愈发深谙，头脑的思路却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乐昭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陶之发来的短信——
乐总，绑匪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
乐昭看完短信之后，走向办公桌打开了电脑。
他看完那些相关的资料后，刚刚在心里的想法，轰然倒塌。
鲁海，就是五年前唯一一个出现在车祸现场的人。
这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这次的绑架案，竟然又是他。
而让乐昭更为震惊的是，这五年里，跟鲁海有着密切生活联系的人，就是戚尧。
他们两个真的认识。
戚妩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苗英陪着她。
苗英在收到孩子死亡的消息后，就迅速赶来了，因为她知道戚妩无法承受这个结果，她需要有个人陪着一起渡过难关。
但是让苗英更担心的是，戚妩醒来后，丝毫没有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只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次日，医院传出消息，说戚妩疯了，被转送去了精神病院。
乐昭驱车向精神病院疾驰而去，终于见到了戚妩。
她被关在小房间里，长发凌乱，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乐昭的目光紧紧盯着女人，眸色晦暗不明。
“小爱不哭，妈妈给你唱歌，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乐昭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很难相信站在不远处，精神失常的女人会是她。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她失去孩子变成这个样子，是他造成的。
“戚妩，孩子已经死了，你不要这样。”
戚妩的脚步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乐昭的眸色愈发深邃，他想继续开口劝慰，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接下来的日子，乐昭开始心不在焉，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状态。
乐昭请来最好的精神专家给戚妩看病，就是想把她治好。
乐昭不敢想他跟戚妩的未来，他害怕她的病情不会好转，更害怕她不肯原谅他。
毕竟那个孩子是因为他才……
直到有一天，乐昭的脸上出现了别的情绪——
陶之把亲子鉴定交给他的时候，他的瞳孔满是惊讶，除此之外，愈发暗淡。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他跟乐杰毫无血缘关系。
而小爱，跟他确认为父女关系。
所以，戚妩没有撒谎，小爱真的是他的女儿。
而他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去……
乐昭拿着报告的手收紧，纸张跟着变皱，最后被他狠狠扔了出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戚妩当时的绝望……
他的女儿死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送她去死的！
站在他面前的陶之接到一个电话，片刻后，他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乐总，刚刚接到精神病院传来的消息，太太她……她死了。”
乐昭的瞳孔猛地一缩，顿觉遍体生寒。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看向陶之。
“你刚刚……说什么？”
戚妩死了？
怎么可能……
这一刻，窒息感袭来，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乐昭仿佛坠入冰窟，机械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良久，他无力地笑了笑，“不会的，戚妩不会死的。”
他跟她结婚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每天都在折磨她，用不同的方法折磨她，她都好好的活下来了，现在怎么可能会死？
“太太坠楼，撞破了脑袋，失血太多，医生们没抢救过来才走的。她的脸上都是血迹，但是苗小姐为她仔细处理过了，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
脸上都是血迹？
她想女儿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去见她吗？
乐昭垂眸，把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左心房的位置，好疼好疼。
但是这种结果，也许对戚妩来说，才是解脱。
与其活在这个世界上，忍受着孩子的死亡和他的折磨，还不如跟孩子一起去天堂。
至少天堂没有别离的痛苦。
要不是他，女儿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真的没资格再见她了，他连陪她一起死都不配。
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乐昭站在大雨里，任由雨水无情落在他身上。
他的唇瓣轻轻嚅动，察觉到一抹苦涩。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流泪，因为戚妩而流的泪。
……
乐昭回到家后，整栋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生气。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可为什么……心房仿佛空了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