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入殓师,专为死人化妆
她们都说,从事这个职业不好嫁人
可她们不知道,我本来就嫁不了人了……
今天殡仪馆照例送来了一位死者,是个年轻男人,死状诡异,五官被硫酸毁得面目全非。
我不禁恍惚,想起我这一生唯一的挚友陈曦。
她出殡那天,遗容并不好,可她原本是那么爱美的一个姑娘啊。
那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此后的六年里,哪怕忍受再多的非议,我都没有动摇过做一个入殓师的执念。
比起活人,死人对我更友善。
此时,这个男人的棺材被停放在入殓厅,正当我专心思考该如何处理他的遗容时,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我是逝者家属。
他转过头来,皮肤白皙,眼底下却是浓重的乌青。
我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背过身准备所需物品,却发现口罩用完了。
我皱眉为难时,一个口罩递到了我面前,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动作,顿了下后,才不自然地接过:谢谢。
落下这句话后,我开始全神贯注在死者的遗容上。
死者的脸毁坏程度太严重,哪怕我费了好一番功夫,却也只恢复到了依稀可辨出五官的程度。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掀开下半身的白布才发现他的身体是干瘪的,手和脚还有法医验尸后的缝补痕迹。
我的手一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人死之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最重要的是……他连身体器官都没了。
饶是见过了各种尸体的我,此时也忍不住颤了颤。我深吸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替他换上了寿衣。
这期间,我发现他脖子处有块青色的痕迹,可惜那个地方被硫酸灼烂了一大片,我刚想看个仔细,门口顿时响起了同事的催促声。
遥星月,这位逝者六点得出殡,你抓紧点。
我应了一声,一转头,发现身旁那个男人正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在看着棺材中的人。
像是愤恨,又像是悲伤。
我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们……不是亲属关系吗?
但我也不是多事的人。
快速替他穿好寿衣,把棺材盖上时,听见身旁的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听话的一次了。
他说这句话时,明明语气平平,有某一瞬间,我却好像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痛苦。
我心中一窒,鬼使神差道:现在是他生命中最轻盈的时候,不管……他是怎么去的,好好跟他道个别吧!
说完,我正准备收拾工具离开时,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下意识关了静音。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死心,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后,我只好走出来接听。
妈。我低声唤道,语气无力。
电话那头的人哀求道:星月,警察又打电话到家里来了,你能不能让他们别再问了?妈求你了,去相亲吧,好好过日子。
我垂下眼眸,缓缓道:妈,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
不想考虑?!
电话那头的声音徒然变得尖锐,过了一会,我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语调道:你都那样了,还想挑多好的?!
我倏地攥紧手机,面色煞白。
我妈似乎意识到话说重了,缓了缓音调,哀求道:星月啊,听妈的,这次介绍的是个警察,胆子大,没准还能帮你……去试试吧?就当妈求你了好不好?
我对着半空吐了口浊气,听到自己平静地应下:好,我去。就三天后吧,地点我来定。
挂了电话,一转身,刚才那个男人正站在门边端详着我。
我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讶异。
一种遮羞布猝不及防被扯开的无措在我心尖蔓开,但这种情绪只存在了一会我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抱歉,我本来是想出来透口气的。他忽然说道。
我离开的脚步微不可察顿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天后,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
赴约的时候,我故意迟到了十几分钟,但我显然多虑了,对方根本没出现。
一想到今天依旧会被放鸽子,我反倒自在了起来,索性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叫了些吃的。
谁知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抱歉。
我寻声抬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世界太小了。
谁能想我今天的相亲对象,竟是那天在殡仪馆见到的男人?
深目高鼻,下颌线线条清晰,左眼尾有颗泪痣,在碎金般的阳光下显得妖冶迷人。
原来他是警察啊?应该是刚调过来的,不然,我应该会认识。
「先相互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沈潋。」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故作冷漠道:「相互认识就不必了,我讨厌不守时的人。」
「我也是临时被告知要来相亲的,不过……」
沈潋淡笑地看着我:「很庆幸我来了。抱歉,下不为例。」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重新拿起了筷子。
我没主动招呼他,他却拿起了公筷,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自顾自做着剩下的自我介绍。
我正好伸出手,手背无意间与他相碰,我浑身颤栗,闪电般缩回手。
「别碰我!」
他惊愕地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反应会这么大。
空气静默了一瞬。
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手套上。
外面三十几度的高温,我手上却戴着厚重的手套,的确很令人费解。
不过他却没追问缘由。
「抱歉,我只是看着你夹菜不太方便,想帮帮你。」
听见这话,我浑身的倒刺顿时萎了下去,我别过脸,冷冷道:「沈先生,说实话,你的条件真的很好,不仅外貌出色,还是个年轻有为的警察,外面有大把的好女孩供你挑,你实在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我条件很好?」
我听见沈潋轻笑了一声。
「你年轻漂亮,敬业勇敢,不也是个好女孩?」
听到好女孩这三个字,我的心下意识轻颤了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沈先生,你可能被介绍人骗了,其实我……」
「哟,这不是星月嘛,又在相亲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沈潋也看向来人,他眉头微不可察蹙了一下,转过头来询问我:「这位是……」
我张了张口,邻居张大妈却一把夺过了话语权:「小伙子,我可是星月的邻居,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哩。」
沈潋刚想礼貌性地问好,却在下一刻深深皱起了眉。
「小伙子,你知道她前几年那些事吗?害算了,是我老婆子多嘴了,你们聊你们聊。」
张大妈走了以后,我没给沈潋问我的机会,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进洗手间。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摘下手套,冰凉的水将我手心黏腻的汗液冲了个干净,我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抬起头,我注视着镜中的女人。
二十六岁,容貌姣好,本该是肆意享受爱情的年纪。
「可是……」我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喃喃道:「你已经没有未来了啊。」
我故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才出去,沈潋是个聪明人,肯定明白我这是在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没走。更加没想到,张大妈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此时我站在两米开外,麻木地猜想着,待会沈潋知道我是个多么肮脏的女人后,会不会后悔刚才对我这么绅士照顾?
「小伙子,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被骗,才又大老远折了回来,实话告诉你,星月这女娃子啊,不安分。」
沈潋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不冷不热地问:
「哦?是素面朝天叫不安分,还是穿着高领衬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叫不安分?您给我说说。」
我愣了一下,听见大妈冷哼了一声。
「那是她现在老实点了,她以前可是天天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人家不强奸她强奸谁啊?要我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指不定多享受呢!」
「你说什么?」沈潋的声音徒然冷了一个度,语气中带着职业的威严。
「就是,她被、被强奸了啊!」
张大妈似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在气愤,说得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