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嫁给了广陵头号纨绔秦朗
我并不喜欢他
相处却发现他与我印象中的纨绔迥然不同
这个少年改变了我,我们相爱了
我嫁给了我不喜欢的公子,那个公子叫秦朗,是广陵首富秦家独子
原本以我家在广陵的地位,是远远够不上秦家的。只是秦家的公子半个月前在广陵赌坊与人起了冲突,被生生揍得卧床不醒
秦家求娶我,便是算出他与我八字相合,让我过门冲喜
秦朗乃是全广陵公认的大纨绔,吃喝嫖赌无一不精,除了长得还行其他一无所长,广陵女子提起秦朗总是人人自危,生怕招惹了这个二世祖
秦夫人登门拜访的时候我死死拽紧二夫人的袖子,拼命朝她摇头--我不要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生死未卜的男人,可当秦夫人大手一挥身后的小厮抬着大大小小的聘礼箱子堆满我家半个前院的时候,父亲与二夫人眉开眼笑地同秦夫人说他们把我交给秦家了
红双喜,龙凤烛,我掀开盖头便看到了婚床上昏睡着的秦朗,面容白皙更衬得他五官俊秀眉眼如画...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好像有人与我说过我是个什么「外貌协会」,这灵光一闪而过我却始终记不得出自谁口
我虽厌恶秦朗一无是处,可他如今安静的睡颜确实很能勾起我的保护欲,我不知为何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坐到床前轻轻描画他的眉眼
红烛噼啪声彻夜,而我睁眼到天明
突然身侧的些许响动将我从神游太虚间拽了回来
我猛一转头,对上一双迷茫朦胧的桃花眼,我从不信冲喜之说,可如今事实摆在我眼前--我冲喜成功了!秦朗醒了!
他该是躺迷糊了,四处望了望,嘴里不甚清楚地念叨,我心里不解,想起他在广陵城的种种恶名,最后只得壮起胆子问出来
「郎君如今终于醒了,可是身体还未康复?妾...叫府医为你诊脉」
谁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死活让我留下来与他说话
「这是何处?」
我听他嗓子哑得厉害,赶忙为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也是奇怪,秦朗躺了半个月,醒来问题一大堆,拉着我问这是何处今是何世他乃何人
我更害怕了,我...莫不是把郎君冲成傻子了?那我岂不是要被广陵人的唾沫淹死?我以后在秦家该如何立足?我疑问三连心下惊慌对着秦朗好一阵嘘寒问暖生怕他真傻了
好在秦朗并不是真傻了,他与我说他只是脑子还不太清醒,虚着脸把我支使出去说让他冷静一下
嫁入秦家的日子远比我在娘家过得滋润
公爹婆婆都是极好相与的人儿,因着秦朗苏醒的缘故更对我包容至极,平日里的晨昏定省也通通撤掉,我在府中也不用像在家里那般伏低做小讨好二夫人
我八岁时母亲病重去世,母亲丧期未过父亲便将外室迎进了门,娶为平妻。我为母亲不值却也无能为力,父亲本就因我不是男儿厌我几分,续了弦我在府中更显得可有可无,从那时起我便对婚姻不敢抱有希望了
如今我倒也不指望秦朗能一心待我,他如何混世狂赌我管不着,这世道,只要我管住钱我就能拿捏住他
我与秦朗相处已将近一个月,忽然觉得世人对他是否有诸多误会,他似乎并不如传闻那般不堪,我观他好像也就性子跳脱说话难懂观念独特了些...
不对!我赶紧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怎能有如此离大谱的想法,秦朗可是我从小听到大的混世魔王,我现在竟然在质疑秦朗的斑斑劣迹,这无异于我质疑自己是二臂
奇怪...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脑子里蹦出来莫名其妙的话,偏又丝毫记不起谁对我说过...不管了大概是累着了吧
「云浅儿,你怎么还在这愣着?不是说好了一起赏桃花吗?」
平日府中庭院里的亭台水榭假山楼阁我都与秦朗逛了个遍,见我实在无聊,今日秦朗特地邀我一起去赏桃花
只是这厮只说了带我来赏桃花,却没与我说是城北徐公子在淮阴山桃林大办诗会
这下好了,来宾全是广陵郡还有其他州郡闻名而来的骚人墨客
秦朗带着我,我们显得与周围的文人格格不入,我很慌但这些才子都鼓励又欣赏地端详着我们
秦朗带着我来丢人,还好意思舔着个脸,「没事,云浅儿,咱就是来看花的」
呵呵,我不动声色地把秦朗的蜀锦衣袖抓成一团麻花
果然,我就知道来这肯定是得表演才艺
徐公子衣袖一挥,对着大家开始提议「今日难得秦公子携夫人到场,不如大家以桃花为题作诗一首,秦公子为我们收尾如何?」
我与秦朗成了全场焦点,我推了推秦朗,小声说「郎君是不是得罪过徐公子」
秦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小爷的伤拜他所赐」
我恍然大悟,「原来徐公子长得俊美斯文竟然还与你一样混赌坊!」
我觉得我说得挺小声,但是还是被秦朗听到了
他冷冷地撇了我一眼,竟然憋到诗会结束都不与我说话
「秦公子,我们大家都已写了诗,该你了」
秦朗只静静地盯着徐公子,竟有些让人害怕
这下完了,秦朗哪会写诗呀,广陵郡谁人不知秦家公子一看书就头疼肚子痛的臭毛病,我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秦朗丢脸我也丢脸,我刚要站起来替秦朗说话,却见他启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声音温暖如春风拂过柳枝,又如春日暖阳,我在一旁听得入了神,我虽是商贾出身,却也跟着母亲读过书,听懂了他诗中的意思,我不由得脸颊飞上一抹淡粉
桃花灼灼,迷乱人眼,我忽而想起他与我说过不必自称为妾,女儿膝下亦有黄金,他教我爱人须先自爱...脑海里他的声音缓缓汇集,我眼中秦朗欣长的身影在这漫山桃林里逐渐分明
在回府的马车上,我对着秦朗不可置信地左右打量,秦朗只冷着脸闭着眼不想理我,最后大概是我的目光过于火热,他气恼地睁开了眼,咬牙切齿大半天就问出了一句话「吾与徐公孰美?」
老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自淮阴山桃林诗会过后,秦朗在广陵名声大噪,江湖人称『秦才子』。我就半天不出门,茶肆说书先生醒木一拍竟说成秦家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悬梁刺股挑灯夜战只为痛改前非,好家伙说得有板有眼,好像秦朗与他睡似的
只有我清楚,秦朗确实变了,他不再与城中的纨绔一起混迹青楼赌坊,平日里还是吊儿郎当,只是有时他会与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夜里喝醉了就随意把手挎在我肩膀上,趴在我耳侧低声呢喃着他好想念兄弟们可是回不去之类的话语,每次我都只能听着他的三言两语耐心地哄他肯定回得去...
婆婆见我经商颇有天赋,索性放权教我如何打理产业
今日我刚好在胭脂铺打理账册,听得外头乱哄哄吵得人心烦,问了掌柜的才知道,一连几日徐家的三小姐都到铺子门口闹事,到处嚷嚷着秦家的胭脂铺子质量恶劣
用在脸上的东西口碑最是重要,她这么一闹把我不少客人都吓跑了,还剩下不少好事者在不远处围观这出闹剧
徐家的人可都是硬茬,思及此,我吩咐身边的小厮先去县衙报案
我以往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起秦朗教过我遇事不要慌,我赶忙深吸一口气再提起裙摆慢条斯理地走出去与那徐小姐对质
「徐小姐说我家铺子卖劣质胭脂,不知小姐可有证据?」
那徐小姐一听证据就挺起胸脯活像一只斗鸡,一把拉出她身后的遮着面纱的丫鬟,语气满是不屑道「你们秦家的胭脂本小姐向来不用,别人送了一盒我便赏给我的贴身丫鬟流珠,不料上脸第二日她的脸便毁了,秦夫人不信且看」
徐三小姐一把扯下流珠的面纱,围观百姓顿时嘶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