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男孩，我妈用她自己的儿子养小鬼。
可是自从养了这只小鬼，家里就没有男娃能活着生下来。
「是小鬼在作梗！」
我妈怕了，哭着央求我爸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是她不知道，隔壁家的刘婶已经怀上了……
阿姐哀求地看着我：「弟弟，救我……」
我妈被封在了棺材里。
挖棺材的这天村里的人都来了。
村里人黑压压地挤在了一起，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张家奶奶都出来看热闹。
「我说……不会是那李贵把他老婆闷在里面了吧？」
「别胡说，人命关天的事情，他就算想也没那个胆啊！」
「我听说他们家还出了一桩怪事……」
「都别吵了，往后退退。」
村长率了几个人先将周围圈了起来，开始遣散周围的村民。
「乡亲们，这也不是啥好场面，俗话说得好，凑喜不凑丧，大家回去等消息吧。」
旁边的人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开了。
黄土挖得有一人多高，一直挖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刚刚看到一个棺材盖。
「这要是再往下挖都要天黑了。」
旁边的人开始抱怨：「怎么埋得这么深？难道还怕人从里面爬出来不成？」
这句话一出，我爸的脸上的汗倒是下得更快了。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照射的原因，我总是看到棺材旁边有一丝丝泛红土壤，就像是染了血一般……
「哎！挖到了！」
其中一个人举起了铁锹，在土里面锄了锄：「什么东西，怪硬的咧！」
周围的人迅速围了上去，然而下一刻我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叫声。
「啊！什么鬼东西！」
旁边的人被吓得四散逃离，只有那个人手里还举着个东西瘫软在地。
「是什么？」
村长上了岁数，眼睛看不大清，但是腿已经再往那里走了。
在我眼前不断叠加的光影中，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东西……
是……一个好像腐烂的……婴儿。
坛子被打碎了，里面不断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张叔手里拿着的是一团黑色黏糊糊的东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这是谁养的小鬼……」
张叔的声音开始发颤，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四散逃开的人又逐步聚集在了这里：「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我认得！」
村里的接生婆大惊失色，指着那团东西情绪很激动：「这个是李贵家的儿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贵家的儿子……不是我吗？
突如其来的恶心让我呕吐不止，眼前一片漆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爸妈本身是重男轻女的。
可是正好赶上当时计划生育，村里管得严，也就是头一胎是个女娃，才能再生一胎。
我妈本来对我抱着挺大的期望，可是事与愿违，我还是个不成气候的。
虽说我爸妈没能得偿所愿，但是我跟我姐两个过得确实还挺如意。
村里很多家有男娃和女娃的，女娃都要很遭罪。
轻点的都是女娃辍学，家里省点钱给男娃用。
有些人家根本就不养，直接把女娃送给人家当童养媳。
更有些等女儿长大了，给不起彩礼的跟别人换亲，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阿姐从小到大吃穿都是一样的，我爸妈也从未区别对待过。
原本我和阿姐的人生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的，可是在我阿姐出嫁那年发生了件大事。
我爸给我们找了个后妈。
「我还没死，你就着急跟别人好了？」
我妈蓬头垢面的狼狈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到今天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是你要绝了我的后！」
我爸朝我妈大吼，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我妈的泪流了满面，听到这话的时候，她把目光缓缓移向了我，我甚至都能听见她牙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都怪你！都怪你！」
我妈突然把怨气转向了我，伸手就想来抓我的脸。
「妈！」
阿姐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定：「妈，你歇歇。」
她的话像是有种魔力，我妈立刻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要是跟刘婶好，得在我嫁出去之后。」
阿姐嘴上说着，眼神却发了狠。
不知怎么回事，我爸听她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是了，阿姐今年是要出嫁的，怎么也不能在结婚之前出这样的事，让别人笑话。
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阿姐嫁人，我妈想给她多添置嫁妆，家里要额外费一些钱。
我爸那边自是不愿把钱塞给我妈和阿姐，自打他在外面跟隔壁家的那个寡妇好过之后，就没再往家里送一分钱。
我妈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你和你姐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你们更亲，娘希望你能帮衬你姐……」
我的脑子里嗡嗡的，心跳地特别快：「可是妈，我还在上学……」
「你终归是要给家里分担点责任的，这怪你爸……」
我妈的意思很明确了，我已经不能上学花钱了，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为家里挣钱。
「村头有口棺材铺，虽然不讨喜，可却是个好营生，以后等你姐姐出嫁，你也能混口饭吃……」
她的话里话外没有半分的退让，像是考虑了很久才作出的决定。
就这样，我去了棺材铺子里卖棺材。
棺材铺里都是些死人用的东西，除了棺材以外，我还看到了一些怪模怪样的坛子。
据说这些个坛子是专门用来装小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每次在半夜的时候，我总是能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从我的头顶经过，像是有人在摆弄着坛子，又像是有人在选棺材。
半梦半醒之间，我也总能看到一个恍惚的身影从我面前飘过，停在棺材前驻足一会。
我从来不敢睁眼看，耳边的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会在天亮之前消失。
我害怕，去庙里求了一个护身符天天带在身上。
奇的是，真就自那之后，我再没听过奇怪的声响。
只是晚上的时候，寂静得有些可怕……
本身我的胆子小，在村里除了阿姐带着我玩没有人跟我说话，如今便更能没有人靠近我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身上透露着阴间的味道，就连刘婶找到我的时候，都踌躇了好一会才敢进来。
她找到我的时候，心疼地牵过我的手：「荣强，这些年苦了你……」
说着说着，眼泪滴在了我的手上，我被烫得猛缩回了手。
「你现在还没法接受我不打紧，但是你体谅体谅婶肚子里的弟弟，我不想以后他变得……」
我的心一沉，我知道她说的那件事，关于我阿姐，也关于我。
我其实是个男娃。
我们家和村里其他家一样，都是重男轻女的，女娃娃在家里的命都是贱的。
爸爸妈妈都宠着我，这让本来就受宠爱的阿姐心生不快。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喜欢你？不就是你多了个东西！看你没有了，爸妈还疼不疼你！」
她恶狠狠地将我拉到跟前，手里的剪刀举得老高。
「不要不要……阿姐不要！」
我年纪还小，虽然不太懂阿姐话里的意思，但是我看到她手里的利刃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我竭尽全力地跑了出去，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昏倒在了路边。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被锁在了村里的一个废弃的屋子里。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我吓得连忙要爬起来，正当我要挣脱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手脚被捆了个结实在柱子上。
「阿姐……」
我本能地喊着姐姐，就在我以为没有人的时候，下一秒我听见了一阵缓缓的脚步声。
破屋的屋檐滴下来的水滴声和地上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很轻很静，却都好像很有规律地在我耳边放大。
「你在喊我吗？」
阿姐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透过斑驳的光影，我看到了她手里的尖刀。
「啊！」
我大叫，更加拼了命地挣扎，可是落入我眼睛里的却是满片红色……
阿姐凑到了我的跟前，她的眼睛就像是赤血一般，红得可怕。
「你乖，忍忍就不疼了，阿姐以后会对你好……」
她红着眼睛看着我，就像地上的血一样红，我分不清她的眼睛和满地的血。
就这样，她断了爸妈的念想，同时也毁了我。
阿姐被打了一顿。
可也就仅仅是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