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不顾母亲和阿姐未寒的尸骨,将我送去南方的齐国和亲。
我笑着入了婚轿,转身就逃往了东方的陈国。
太子陈安在我的辅佐下,无人能出其右。
当他坐上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时,我却一柄银刀将他捅了个对穿。
「你想攀着本宫成龙,也要问问本宫愿不愿脱下这身龙袍!」
捡到陈安时,他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求我:
「若姑娘愿搭救,陈某回京后必肝脑涂地,为姑娘当牛做马。」
这里是商陈齐三国交界的边境线,屯有重兵,按理说不该有亡命之徒。
只是他紧紧抓着我不放,我只好将他拖到了客栈。
我一开始没认出这是个陈国太子,想做件好事罢了。
没想到他一醒过来就在这个重兵把守的边陲小镇到处打听我。
我本就是逃婚出来的。
这下他一宣扬,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所不日便会暴露。
当晚我就翻进了那家客栈。
「你这般大肆寻我,到底是何居心?」
我拎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他笑了笑。
「公主想躲避婚约,何不来我大陈?」
我坐在陈安回国的轿子里,仔细地思忖他对我说的话。
「在公主救下陈某时,我就向公主许诺过,回京后必重谢。
公主不愿和亲,我也不愿江山拱手让人,不如公主再助我一臂之力。
待我事成,许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说得自信,似乎笃定我对这个位置感兴趣,对我志在必得。
我实在讨厌普通又自信的男人。
只是碍于计划,不得不装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商国即将送去齐国和亲的公主,突然和陈国太子勾搭在一起。
这浑水一下子就搅得更浑了。
这些天难怪他大肆搜寻,说不定这一消息已经在传回各国的路上。
我若的直接回了商国,齐王虽不敢前来要人,但我在父王那里已然成了一枚弃子。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他不会养着一个无用的女儿。
我若是进了齐的地界,更是虎狼环伺。
商齐表面兄弟,实则齐人恨毒了商。
我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去,他们碍于我背后的势力不会明着动手。
但若我只身进入,只怕是刚迈进城门,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只能跟陈安走。
他这番打算挺妙的。
只不过他们汉人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拿了我的玉送回上京后,王宫的车马并着援兵一同送了过来。
陈安以西巡的名义带我风光回京。
刚入上京的地界我就听见有人议论。
「听说太子殿下此次西巡,带了个女人回来。」
「岂止呢?好像还是商国的公主。」
「聘为妻,奔为妾,堂堂公主好生糊涂。」
无能的男人才会拿女人当幌子。
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舍弃盟友的脸面。
好在我并不是为了几点名声就要死要活的人。
我这次来陈,也并不是为陈安所迫,而是早有预谋。
商、陈、齐三国鼎立,其中陈国是最晚建立的。
当年齐国君主候景声仗着国土辽阔物产丰富,纵情声色犬马,被陈安的父亲起兵造反赶到了南边。
陈氏本想彻底吞并南齐,无奈国人不愿再战,齐国又向商国献岁贡以求庇佑。
三国之间,保持着诡异的和平十几年。
看似相安无事,实则各怀鬼胎。
此番陈国之行,陈安想借我的东风,我也想借陈安的箭。
车马行至城门前,国人夹道参拜。
唯一女子立在马前,风姿绰约,华若桃李。
他们说,那女子叫赵冉竹,是陈安的表妹,也是他的未婚妻。
陈安差人将我安顿在银屏苑后,便去向陈王复命。
倒是赵冉竹亲自带人送了许多东西来,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商国公主嘘寒问暖,看似毫无戒备。
「表哥带回这样如玉的美人,却不知好好将这银屏苑收拾一番,处处粗陋如何能住人?
到底是男子心宽,不分贵贱,只怕公主不要嫌弃了才好。」
她拉着我的手,笑盈盈地把我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
可谁不知,中原人向来歧视北境野蛮。
赵冉竹目光直率,或许是单纯,也或许不是我这类别有用心之人可比的。
「贵贱不过人定,谁敢说嘴本宫的东西,赵小姐,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笑容温和,神色如常。
前些年在商时就已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上京陈赵,日月同辉。」
英国公府赵氏一家权势滔天,嫡幼女赵冉竹生下来就许给了太子陈安。
世人皆说赵冉竹对太子陈安一往情深。
她今日前来,想必更是试探我有几斤几两。
其实我真的很想对赵冉竹说,你看得像个宝的男人,未必别人会在意,少把自己看太高了。
只是后来我观察赵冉竹,她对陈安的态度实在算不上恭敬。
尽管藏得再好,眼里的冷漠还是出卖了她。
我从来不觉得陈王宫清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抓住了端倪。
来陈的日子清闲快活。
陈安供我锦衣玉食,但也不是白给的。
这些天他带着我四处赴宴。
只说我是他的心上人,闭口不提我的身份。
上京传得沸沸扬扬。
说商国公主逃婚的真正原因是对陈安芳心暗许。
其实我若想解释清楚,不过两笔一画的事。
但这是陈安主动找我谋划的。
陈安和三皇子的势力分庭抗礼,如今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商国公主,意味着外族的权力,和陈国的脸面。
陈安能让我乖乖「降服」,也代表了他陈安的能力。
既然我来「帮」他,就没必要澄清。
我的到来,让朝堂的天平无形之中倒向陈安许多。
朝堂上的势力泾渭分明。
碍于异国公主的身份,我不好明面上做些什么。
陈安对我也算不上信任。
我只能在暗地里让亲信去办事,帮陈安补上漏洞。
在陈的这些时日,为了处理陈安这些破事,我耗费了不少心力。
难怪他在朝堂立不起来。
这个男人的政治头脑,实在是有限。
商为我的事派使臣来谈。
席上我闭口不言,借着醒酒的由头出去透气。
没想到在这遇见了靳衡,我的亲卫。
「公主为何来陈?」
「那齐王侯景和本宫的仇,你忘了吗?父王不仅不杀他,还将我送给他。你说,本宫该不该跑?」
靳衡连忙叫我噤声,怕陈国的宫人注意到我们。
可我既然敢说出来,就是要让陈安的耳朵听见。
当年商齐约定互不侵扰,谁曾想齐兵雪夜奔袭边城。
我军将士前仆后继,一夜之间路面结了十里血冰。
乌鸦漫天,哀嚎遍野。
我方怀着必死的心艰难取胜,几乎全军覆没。
边塞十城几乎断送了所有的青壮年。
家仇国恨,不共戴天。
我要借陈安这把刀杀了候景。
陈安此人虽傲慢自大,但头脑却清明得很。
我没有合理的理由将手伸向陈齐两国,他必然会起疑。
届时我的计划还如何顺利进行?
没有什么比血仇更有说服力。
靳衡眼中却满是忧色:「公主可听过引狼入室?」
我拂下飘落在肩的梅花,走回了宫宴。
「陈安不是狼,本宫才是。」
此番来陈,要挑起陈齐争端。
无论是哪家赢,商都能坐收渔利。
不过无论是国力还是民心,齐都失去太多。
陈攻下齐国也就是一兵一卒的事。
只是这样太过便宜陈国。
陈齐之战,必要让陈活生生剥下一块骨头,两败俱伤。
这事急不来。
这些天我对陈安格外上心。
他知道我在齐王侯景一事有求于他,只是每次见面都闭口不谈。
我并不着急,陈安并未对我放下戒心,如今并不是好时机。
赵冉竹自我来陈第一日和我有过交集外,再也没听到她的消息。
不过想巴结她的人,可太多了。
我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敌国公主,对赵冉竹这位准太子妃来说无异于是平地惊雷。
用不着赵冉竹出手,赵家的一堆狗腿便会闻着味过来杀我。
这些天我的院子实在是热闹。
我的侍女不堪其扰:「公主,这些人未免太猖狂了。」
「这才哪到哪?」
我摆弄着院子里新开的重瓣芍药,并未动气。
这些喽啰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到如今大下杀手,没有赵家的默许是办不到的。
这是赵冉竹给我的第二个下马威。
赵家在上京权势滔天,想攀附的人趋之若鹜,而今我便是最近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