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七年，
周淮走上了阳关道，
我踏上了黄泉路
我是周淮的糟糠妻，他不喜欢我。
金榜题名之日便纳了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楚婉婉。
这次又要把我贬妻为妾。
可后来，我死后。
他却跑到我的坟前痛哭流涕，说对不起我。
我与周淮指腹为婚。
当年，我们二人的祖父私交甚好，一次醉酒，稀里糊涂便结成了这门亲事。
长大后，他温文儒雅，文采斐然，长相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是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
是村里人口中的文曲星下凡。
而我，文娘，除了绣技还拿得出手，和村里其他的姑娘没有两样。
他并不喜欢我。
可我对周淮早就情愫暗生。
我以为他是老天赐给我的良缘。
村里人夸他的时候，我都暗生欣喜。
［周家小子真是聪明，又考了镇上的头名。］
［半大小子越长越俊！］
听到旁人的夸赞，我总是庆幸自己好命。
这么优秀的男人是我未来的夫君。
我想到他以后会对我温言软语，便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又怕被别人瞧见了笑话我，便捂着脸远远地躲开。
我的手帕交桂花定亲后，她未婚夫会给她偷偷带糕点，还会买红头绳。
我可羡慕了。
我也会幻想，周淮当着我那些小姐妹的面送我一把刚摘的花。
可他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表现过对我的亲呢。
他总避着我走，实在躲不开，也不与我说话。
时间久了，风言风语传出来
［周淮和文娘的亲事估计成不了了，人家都不理那妮子。］
我被传闻扰得乱了心神。
我要见他。
我想问个清楚。
如果周淮亲口告诉我，他不想娶我，那我——便不等他了。
我喜欢他，可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周淮在县城读书，我便告诉爹娘要去城里卖帕子。
县城离村子很远，我起了个大早，才赶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牛车上都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去县城采买路途遥远，坐牛车一次三文钱。
路途遥远，我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说些谁家的狗生仔了，谁家娶亲了这种闲话，昏昏欲睡。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周家村的周淮喜欢上了县城楚家的小姐。］
粗犷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楚家小姐办了好几次诗会都邀请了周淮……］
我心烦意乱，只想快些下车。
我在云来布庄下了车，这里和周淮的学堂很近。
从前，我经常偷偷摸摸地躲在他们上课的屋子外，从窗缝里偷偷瞧他。
气质舒朗，眉目如画，每次见到他都让我的心怦怦跳。
我刚走到店门口，
淡青色的长衫从我眼前匆匆飘过。
是周淮。
我心跳如鼓，暗自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梳理一下头发。
可他没有看到我，径直往前走。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端庄大气的姑娘映入我的眼睛。
那姑娘衣着富贵，身边跟着丫鬟，细雨朦胧中一身白裙像仙子一样。
周淮小跑几步追上去，好像是还什么东西。
虽然二人客气有礼，可眼神里的爱意怎么都挡不住。
我孤身站在细细的雨中，看着眼神拉扯的两个人，嫉妒得要发疯了。
挫败地垂下头，突然看到自己灰色的粗布裙已经洗得变了颜色，混着几块补丁。
我没有勇气见周淮了。
我没有勇气在那个小姐面前，穿着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地质问周淮，你还要不要娶我。
我没有任何时候这么怕见到周淮。
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我把手遮在头上，冲进布庄。
我打量了一圈，指着角落里挂着的那件白裙。
这件衣服和那个女人身上穿的有些像，可料子并不好。
［伙计，我要那件白色的裙子。］
我把兜里的铜板全部掏出来，哗啦啦倒了一小堆，这都是我卖帕子攒的。
我像一个落汤鸡，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一绺一绺的。
铜板的声音大，好像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我，我的脸有些发烫。
抿着嘴看着伙计，手使劲揪着破烂的衣角。
［这些，够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迫不及待地换上那件裙子，让伙计帮我把旧衣服包起来。
我扯着裙角，学着那个女子的走路模样，莲步轻移。
我想练习一下再去找周淮。
我已经知晓周淮有心上人了，我知道不该在他身上再花费心思。
可我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想在他心里留一个好的影子。
可我碰上了折返回来的周淮和那个女子。
周淮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闪过厌恶和——害怕，他怕我会与他扯上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见了我噗嗤一声笑了，那笑意带着一丝嫌弃：
［东施效颦。］
见那女子笑了，周淮也放松下来：
［婉婉可比西施漂亮。］周淮笑意绵绵，［佳人倾城说的就是婉婉。］
我的心像冬天湖里的冰块，一块一块裂开了。
回到家我大病一场，嘴里一直念着周淮。
后来，周淮还是娶了我。
他是读书人，要考取功名，便不能有丝毫污点，若他嫌弃我而退婚，名声就会有损。
成亲后，他待我不冷不热，从来不会温言软语。
我有孕的时候，他也不曾照顾我分毫。
我生了儿子，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连名字都没取。
孩子一岁的时候，在我一次次的的央求下，才取名周宝儿。
我想让他陪陪儿子，
他总说要去读书做文章这种理由搪塞我。
时间久了，我也信了这套说辞。
我们成亲后，楚婉婉确实没有出现过，我也慢慢放了心。
我以为只要他考中了功名，便可以和我一起过举案齐眉的幸福日子了。
周淮日日挑灯夜读，发奋读书。
他也不负这些年的努力，一举成名天下知。
他成了最年轻的状元，金榜题名，前程锦绣。
我高兴地掉眼泪，手头收拾着进京的行李。
可他回家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楚婉婉。
［文娘，婉婉要跟我们一同进京。］
周淮拉着她的手情意绵绵。
楚婉婉的爹，是丰县的富商，近一个月，生意一落千丈，听说周淮考中状元，马不停蹄地把女儿送给他做妾。
我看不起这种做派，
见到周淮大有可为，巴巴地跑过来。
可周淮欢喜得很。
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终于是他的了。
前程似锦，佳人相伴。
周淮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直接把楚婉婉带进了屋子里。
周淮看婉婉的眼神温柔又专注，我的心像是被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我为他操持家务，为他伺候公婆，为他生儿育女，眼看日子好了，他又纳了妾室。
我盼着他能金榜题名，不是因为我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是因为他喜欢，我便想让他心想事成。
婆婆也乐得开花，平头百姓当了一辈子，还没看到村里哪个汉子能纳妾的，何况还是一个如花似玉富家小姐。
只有我好像喝到苦药一般难受。
我怕露出妒意，只能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第二日，那女子穿上一身粉色衣裙，她仔细打量了我，噗嗤笑了，好像认出了我就是那个东施效颦的女子。
她出言讽刺：
［东施效颦，你再怎么学也比不上我。］
［阿淮才华出众，怎么会娶你这样土气的女子？］
耳边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围绕。
刚搬到京城的时候，寸土寸金。
我们花了所有的积蓄才租了一个宅子。
位置在京城外围，都是像我们一样刚搬来京城的人住的。
宅子很小胜在干净，环境清雅。
楚婉婉嫌弃这嫌弃那。
［阿淮，这院子好小。］
［里面的床太旧了，怎么睡啊？］
……
楚晚晚捏着鼻子抱怨个不停。
出嫁前，我爹对我说，出嫁要从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可嫌弃夫家穷困，日后富贵了也不能骄奢。
要我好好侍奉夫君，以后他定会知道我的好。
我一直记着我爹的话。
周家为了让周淮读书，家徒四壁。
比起我出嫁前的日子，还要差上不少，我却也从未嫌弃过生活清苦。
我看到楚婉婉的作态，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欣喜。
楚婉婉如此明显的嫌弃，或许会让周淮厌弃她吧。
我有些期待地想。
一年前我摸着儿子干瘦干瘦的小身子，心疼地说儿子三个月没吃肉了，便惹得周淮大发雷霆。
当即让我爹把我带走，说我嫌弃周家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