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孟常在的陪嫁丫鬟。
皇上第一次召孟常在侍寝，她以我小娘的性命作要挟，将我捆起来替她侍寝。
她则乔装溜出去偷欢。
次日清晨，皇上拨弄着我的发丝，「朕要晋你为贵人。」
我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瞒住了。
毕竟，我也是孟家的女儿。
「赐封号为，庄。」
皇上又道。
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臣妾谢过皇上，不知是哪个庄字呀？」
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假装的装。」
她叫孟婉清，我叫孟四六。
孟夫人说，她的女儿温婉清新，而我这个罪臣之女，四六不懂。
我自知身份低微，在孟府谨守本分干着粗活。
可即使这样，孟婉清也没放过我。
她喜欢将我抽得遍体鳞伤，而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只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她像极了的脸。
「孟四六！你这个下贱坯子生出来的狗东西！就配在这里喂猪喂鸡，替你娘赎罪！你要是再敢同恒亲王说话，我对你绝不客气！记住了吗？贱种！」
我低着头站在猪圈里，听着孟婉清熟悉的叫骂。
后来，我才知道，因着恒亲王错将捡马粪的我认成了孟婉清，当着父亲的面夸孟家的女儿勤劳能干，便有了孟家大小姐屈尊来猪圈骂我这事。
恒亲王不过同我说了几句话，孟婉清便如此激动，难道说……她喜欢恒亲王？
想到这里，我拈着手里的粗糠，破天荒地笑了。
我知道，我的笑和孟婉清一样好看。
但我时常笑不出来。
自打有了恒亲王那档子事后，孟婉清变本加厉，对我处处为难。
她先是逼我教她打马球，但凡遇到学不明白的地方，她就拿马鞭抽我。
直到马鞭的手柄变得光泽可鉴，穗子之处血迹斑斑，孟家大小姐总算学会了马球。
虽然我觉得，她抽我的时候，更加熟练一些。
因着我精通马儿习性，她把我带去了恒亲王府举办的马球会，却因为恒亲王又同我说了几句话，用马球棍直直地砸向我。
我衣服上混着血和土，被打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孟婉清看着趴在地上的我，笑得格外得意。
她说，要一辈子把我踩在脚下。
我心想，被踩倒在地又如何？
泥土足以提供一个生命成长所需要的全部营养。
马球会过去没几天，一道进宫选秀的圣旨突然降下。
孟家的圣旨，还是恒亲王亲自来送的。
孟婉清自是借机再与恒亲王纠缠一番，不过终究是逃不过进宫的命运。
我心中高呼皇上圣明，孟府马上就要少一个折磨我的人了。
不料孟夫人和孟婉清深聊了一夜，次日，我小娘便被秘密接进孟府，而我则被勒令跟着银杏一起，作为孟婉清的陪嫁丫鬟，一同入宫。
银杏从小就在孟婉清身边服侍，是她的心腹。
带我进宫又是为何？
或许是孟夫人知道宫里水深火热，拿我去给她的宝贝女儿当垫背的或者解闷儿吧。
进宫后的一切都格外顺利。
孟婉清先是被封了常在，又单独赐了寝宫。
不过最近西北打仗，皇上忙于政务，很快便忘了后宫这档子事。
一连半个月，孟婉清都无所事事，每天靠欺辱我取乐。
宫里不让无故责打下人，她便命我褫了下衣跪在奴婢们来来回回的路上。
直到听说恒亲王入宫给太后请安，她又打起精神，同银杏商量着，要偷偷溜出去见恒亲王。
好巧不巧，也就是在这一天，小太监来传旨，皇上召孟常在今晚侍寝。
宣旨的太监还没走，孟婉清的脸就吓白了。
传言，当今皇上的爱好别具一格，他养着一只快半人高的藏獒，凶猛无比，还能立辨忠奸。
已经有数名宫女、太监，乃至妃子、大臣，被皇上的爱犬咬得四肢不全，当场毙命。
侍寝犹如探险，孟婉清才不想去呢。
更何况，她怎么舍得错过和恒亲王见面的机会，必是要把我推出去。
兴许，早在孟府的时候，孟夫人就和孟婉清说过宫里的情况。
「银杏，把这个贱婢洗干净了捆起来！」
孟婉清怕我临阵脱逃，命银杏将我剥光了用被子捆住，只等天色擦黑，将我塞进那凤鸾春恩车。
侍寝有送命的风险，我哪肯乖乖就范，挣扎不已，正要喊叫出来，却被银杏拿抹布塞住了嘴。
「要是敢露馅，你就死定了，你小娘也别想活命！」
孟常在冲着我恶狠狠道。
怪不得突然将我娘接进孟府，她们就是想捏着我娘的命，以此来要挟我。
我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泪水从眼角滑落。
孟婉清却笑得愈发甜美，马上就要与心爱之人相会了，她开心得合不拢嘴。
入夜。
皇上的寝殿。
我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肚子咕咕作响。
皇上一直没有出现。
我也一直紧绷着神经。
我心里没底，虽说我与孟婉清容貌相似，但毕竟不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细看肯定能觉出端倪。
要是皇上喝醉后再过来就好了。
「汪！汪！」
两声犬吠打破寝殿的寂静。
是皇上回来了！
我赶紧把头缩进被子里躺好。这是侍寝嬷嬷叮嘱过的规矩。
殿内没有人说话，隐约有人走路时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轻微的碗碟与桌面相碰的声音。
皇上这是还没用膳？
按照规矩，在皇上掀开裹在我身上的被子之前，我是不能自己钻出被子东张西望的，因此只能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声响。
突然，我感觉有一股沉闷的气息缓缓逼近，我绷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没有掀开我的被子，而是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我的腰。
诶？这是什么套路？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皇上的爱好别具一格？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个硕大的脑袋猛然向我凑了过来。
那股炙热的气息都快将我吞噬了。
「皇上！皇上不可啊皇上！」
我情急之下叫出了声。
「汪！汪！」
脑顶响起两声狗叫。
我顾不得那些规矩，探出头来。
豁，原来是那只藏獒，因为个头太大，被我错认成皇上了。
我尴尬得面色涨红，坏了规矩不说，还管狗叫皇上，这暴戾的皇上不得高低判我个死罪！
「哦？孟常在管得可真严，朕想小酌一杯，都不行？」
不远处，皇上坐在桌前，摇晃着手中的小盏，慢条斯理道。
逆着烛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
我战战兢兢道。
没有任何回应，殿内重归寂静。
面前的藏獒看起来高大健硕，我试着冲它点点头，它摇了摇尾巴。
我和牲畜接触得多，也熟知狗的脾性，它对我没有恶意。
越是身形大的狗，反而越温顺，因为它对人没有那么高的警惕性。
况且藏獒最是忠诚，被调养得宜的话，是十分听话的。
「乖。」
趁皇上在那吃吃喝喝，我伸手轻轻摸了下藏獒的头。
藏獒呼哧呼哧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好宝宝，宝宝真乖。」
我忍不住继续抚摸着狗头。
皇上却撂下筷子，阴沉着脸向我走来。
我连忙缩回手，目不斜视地在床上躺好。
「孟常在这是等不及了？竟然直接唤朕宝宝。」
皇上语气玩味。
他俯下身来，挡住了床头的烛光。
我一时间又害怕、又安心。
害怕的是，皇上的语气奇怪极了，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总让我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安心的是，皇上喝了酒，又自己把光挡上了，自然不会看清我的面目。
更无从分辨我和真的孟常在了。
「回、回皇上，臣妾怎么敢、敢妄称皇上，臣妾是看皇上的爱犬可爱……」
我话还没说完，皇上便听懂了，面容瞬间染上愠色，他抬手捏住被子的两角，猛地用力一提。
我只觉得整个身子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又重重地摔回床上。
疼倒是不疼，龙床铺得很软。
就是有些头晕。
缓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竟这副模样出现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面前，眼中下意识泛起泪光。
虽然我的尊严，早在进入孟府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
看到我快要哭了，皇上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拽过被子重新给我盖上。
「它叫元宝，不叫宝宝。」
皇上闷着声音说道。
「元、元宝。臣、臣妾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