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把我塞进了一档鬼屋探险直播综艺。
组队环节,人气爱豆跟我问好,我道:
「周围有子煞,你害过一个小孩的命。」
流量小花和我拥抱,我道:
「命格交叠,你偷偷窃取了别人的气运。」
录屏被发到网上,各路粉丝路人攻陷了我某博评论区。
直到节目播出时,他们真的看见了爱豆身上趴着的孩子。
以及,跟在小花身后的那只女鬼……
众所周知。
我——许清茗,娱乐圈女鬼专业户。
出道三年,流连于各大恐怖片片场。
出演过投湖自尽的怨鬼、含恨而终的厉鬼、终日吃不饱的饿死鬼。
最终凭借精湛的演技,受邀参加一档鬼屋探险直播综艺——《诅咒者之地》。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烂片之中,有知名度没粉丝量,有话题度却没好资源的半糊咖。
有生之年能够接到这样一个S级大制作,经纪人徐姐恨不得连夜一叩九拜上山烧香跪谢神明。
到达先导片录制地点,她摸着我近乎被美容师搓到抛光的脸蛋交代:
「记住,你唯一的爆红工具,就是这张清冷破碎有故事感的小脸。」
「直播节目,谨言慎行,务必拿出你的专业性。」
于是,自我介绍环节,主持人问我来参加这个节目的理由。
我郑重掏出道法学院的毕业证书:
「作为该校的第一批本科毕业生,我已与鬼有过四年的接触经验,我相信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个人技展示部分,我躺倒在地,扭曲、尖叫、阴暗地爬行。
主业和副业都表现的如此专业,我自认为没有辜负徐姐的期待。
嘉宾中人气最高的爱豆谭嘉鹤率先回神,顺手馋了一把还在地上挣扎的我,满脸恳切:
「小许老师,和我一队,拜托了。」
节目组以此作为噱头发布了综艺首支预告。
视频下面「哈」声一片。
【救命,孩子是真信这个。】
【笑鼠了,道法学院的毕业证是真的吗?竟然还是本科?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霍格沃兹呀。】
【之前没看出来许清茗这么有病,鬼屋探险节目又不是真让捉鬼,立的什么发疯人设?】
【人生索然无味,女鬼cos人类!】
随后,一则未剪辑的偷录花絮冲上热搜。
摇晃的画面里,同为嘉宾的爱豆谢智翎冲我挥手:
「小许老师,也可以和我一队哦,我来保护你。」
我左手掐诀,右手沿着他的掌纹悬空勾勒路径:
「不了,岛纹尾端分叉,后新生一痣,是命煞之果。」
「你曾让一孩子殒命,子煞依附在你身上,这山间阴气极重,和你一组,不太安全。」
人气小花孟书晓一边搂住我的腰一边脉脉含情瞥向两位男嘉宾:
「清茗,我还是喜欢和女生待在一起,我们一队好不好?」
我两指并拢号住她的脉搏,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她的额心:
「脉象紊乱,命格交叠。」
「你偷偷窃取别人身上的气运,福祸调转,原主就跟在你的身后,多加小心。」
视频的结尾停在孟书晓矫揉造作地质问声里:
「清茗!你不想跟我一队也没关系的。」
「可明知道我胆子小,还要这么吓唬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方粉丝瞬间如同闻到味道的苍蝇迎讯而来,攻陷了我的某博评论区。
【脑子有病就去治,别对着我哥喷粪,殒的就是你木琴的命。】
【别把没情商当做真性情,雌竞倒贴姐给晓晓道歉!】
【谁能看不出这姐的小心思,看不上我哥和孟书晓,就是想蹭谭嘉鹤热度呗,算盘子直接崩我脸上了。】
【为什么叫清明,是因为赶不上自己的头七吗?「调皮.jpg」】
……
节目组深谙黑红也是红的赚钱理念,见我成了活靶子,到嘴的屁也憋了回去。
#许清茗道歉# #许清茗滚出诅咒者之地# #许清茗刁难孟书晓#接连霸占人物相关搜索词条。
我哀叹一声,承受来自许姐的咆哮:
「许清茗,我是让你展示作为艺人的专业性,不是让你给人把脉算命!」
实在不能怪我神神叨叨。
习道多年,我深知鬼念引鬼,须得避讳。
秉持着遵师道保命要紧的唯一原则,我摆卦布阵,研磨画符。
终于在开播那日做出两个像样的朱砂花椒黄布香囊,一个系在我的手腕,一个塞进谭嘉鹤的口袋。
「辟邪用的。」
我交代一句。
他道了谢,忽而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我:
「小许老师,你说孟书晓窃取了别人的气运,尊嘟假嘟?」
尊是尊嘟,说也是不敢再说。
我怕他撅起的嘴巴蹭在我的脸上,欲言又止。
就见孟书晓从另一辆保姆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在我身前站定,目光游移在我与谭嘉鹤之间:
「清茗,这几天的热搜你看了吗?」
「我没想到视频会爆出来,让你挨了这么多骂,真的很抱歉!」
她的表情委屈至极。
轻拭睫毛的功夫,在镜头捕捉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山间湿寒阴冷,卷起的微风掠过脚踝。
我不动声色朝她身后一瞥。
她顿时警铃大作,被后到的谢智翎顺势揽住了肩:
「小许老师,我是男人,不害怕你的恶作剧。」
「但晓晓跟你不一样,你可不能接二连三吓我的搭档了。」
直播间已有各路粉丝蹲守,听到他的话开启了新一轮骂战。
【许清茗就是那种汉子婊吧,专门以吓女生为乐,然后向男人证明自己很勇敢。】
【她男人也吓,一视同仁,纯粹傻逼。】
【付智一晓嗑到就是赚到,可怜谭嘉鹤还要被头七吸血。】
【好无语啊!糊人是非多。明明不是晓晓的错,晓晓都道歉了这女的还想怎样啊!】
我面色不动,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
「你最好还是害怕一点。」
节目是实地取景,根据游戏规则,嘉宾需两两一组,按照图纸中提供的线索,找齐分布在山中的可疑物件,还原「诅咒者」生前的经历。
路线共有两条,划分南北,在山顶处交汇。
一条依山傍水,一条荒凉空旷。
我从包中掏出风水罗盘,选了南边的山路。
孟书晓和谢智翎皆松了口气。
前者故作委屈,从善如流地摆出受了欺负的表情:
「啊……?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就是清茗先到的,清茗先选是应该的。」
我停下调试指针的手侧头看她:
「要不换换。」
她瞬间变了脸色,堪称凶狠地拔高音调:
「……我才不要!」
这番操作让有着顶级表情管理的谭嘉鹤都忍不住嗤笑。
【我哥会鉴婊,感觉孟书晓私下没在镜头表现的那么好。】
【孟书晓一直都茶茶的……之前不敢说怕被骂,千纸鹤姐姐保护我!】
【许清茗别吓人家啦,人家声音都夹不住了啦——】
孟书晓后知后觉,局促地拨弄额角的乱发:
「……我是说,不用啦清茗,选、选你喜欢的就好。」
我没再客气,从导演那儿领了图纸,扯了扯谭嘉鹤的衣袖上山。
错落的石阶看似陡峭,却比想象中要好走。
不过半小时,我们就搜集完了沿途物件,率先到达山顶。
集合地点的枯树上悬着一条白绫。
有风吹过,似女人飘摇的裙摆,在土色的萧条中格外刺目。
谭嘉鹤展开图纸,指着上面一个难以分辨的图案认真比对:
「这是最后一个物件了,小许老师,我们赢了。」
语毕,他绕过几块石头,探身取下整段布条。
一身着嫁衣的女子骤然自面前坠落,带着尸臭的长发堪堪擦过我的鼻尖。
在大学必修课上见多了真鬼,如今这场面,我算习以为常。
令人意外的是,谭嘉鹤同样神色镇定。
与节目组安排好的等身人偶咫尺距离,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互动:
「姐姐,多有得罪,你的上吊绳我们就先拿走了。」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机械哭嚎。
嘶哑的顿挫中掺杂着几不可闻的电流,像是声带反复拉扯的结果。
耳垂因而发麻。
拖长的气音里,导演组用做cue流程的耳机也在这时出声:
「嘉鹤,清茗,出事了。」
「B组的讯号失联,航拍摄影机收不到画面,我们正往山上赶,麻烦你们也下去看看。」
……
上山的时候我就知道,另一条路会途径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