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两年的妻子,与她的白月光重逢了。
她说,“他只有我了。”
我自请和离,她又偏偏不肯。
谁也没有资格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行。
于是,我为他们设下温柔局。
也是死局。
柳今棠生病的第五日,我在三宝寺不远处的杏花林里,看到了她。
她浅笑着勾住男子的臂弯,将头埋进男子的胸膛。
隔得有些远,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隐约听见她柔声喊了一句:“修然……”
不过大抵也能猜到七八分的。
无非是互诉衷肠,向男子表明自己的心迹,嫁给我只是为了皇家利益。
而她的一颗真心,给了他,便给不了我了。
我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相偎相依的两人,有些失神。
柳今棠病了五日,闭门不出,我担心得紧,又见不着她的面,只能来到三宝寺为她祈福。
三宝寺有一棵十分茂盛的菩提树,上头挂满了许愿的红绸。
实在是天意,我抛上去的红绸无意间扯落了另一条红绸,捡起来一看,那落款的名字让我呼吸一滞。
“愿洛修然身体康健,无病无痛。
与我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落款人是柳今棠,日期正是五日前。
她说她病了,闭门不见的第一日。
洛修然,我知道此人。
是柳今棠的青梅竹马,原本他们该是一对佳偶,可惜,洛修然的父亲犯了大罪,抄家灭族,洛修然也成了罪臣之后,流放两千里。
罪臣之后,自然是配不上公主的尊贵,也当不了驸马。
可自我们成婚以后,已有两年,她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洛修然此人。
原以为,是她已经忘却前尘,将年幼时的春心萌动化作一缕青烟随风去了。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
没有化作青烟,反而是深藏心底。
回到府中没多久,柳今棠也回来了。
带着洛修然一起。
她说,“修然流放时伤了身子,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受罪,所以将他带回来修养。”
“鹤远,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窗外的风吹动着树叶飒飒作响,也吹进我的屋里,钻进了我的心口。
杏花三月,该是入春了。
可我还是有些冷。
我只是笑笑,轻声道,“公主的病,可大好了?”
柳今棠顿了一瞬,随即转过身去,“尚未痊愈。”
“驸马近日都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吧,免得病气过给了你。”
她走时,外头的风吹得更大了些,吹得我额间的碎发飘动。
好像更冷了。
我与柳今棠,应当算是联姻吧。
那日是她的生辰宴,也是皇后为她办的择婿宴。
原本她百无聊赖,没什么兴致。
直到看到了我,才让晦暗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光芒。
“就他吧,我觉得他眉眼生得好看。”
其实,没多少人愿意做驸马的。
做驸马意味着失去自己的仕途,所以来人大多是平庸无能之辈。
而我,却是被母亲逼迫来的。
原因无他,家族需要一个人和皇家联姻,以维持荣誉,我便是这个人。
只是新婚当日,我揭下红盖头,看到公主红润的脸蛋儿时,我也是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终老一生。
只是我错了。
大错特错。
婚姻之事,不是一个人努力便可以长久的。
柳今棠给洛修然安排了离她最近的院子。
只一墙之隔。
甚至重新修整了一番,全都用上了最好的东西。
什么金丝软枕,白玉茶盏,楠木床,就连放蜡烛的烛台都是真金的。
柳今棠给洛修然的,都是最好的。
包括她的爱,毫无保留。
星朗将锦盒打开,里头是柳今棠曾经送给我的一些物件儿。
“驸马别多心,公主送驸马的,也是极好的物件儿,旁人……不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的。”
我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
只是心意掺了假,便没什么可比性。
那日我如同往日一般,在花园里侍弄兰草,却碰到了洛修然。
他正提着鸟笼四处闲逛。
想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碰面。
以前都是我在远处看着他,或者他也在远处看过我。
他一看到我,便大步朝我走来。
“驸马好雅兴,居然还会侍弄花草。”
“哟,这头上的玉簪有些眼熟……”
“想起来了,当日是公主为我买了好些玉簪,唯独这只是我瞧不上眼的,没想到公主居然送给了驸马。”
洛修然手中的金丝雀,是柳今棠最喜欢的鸟儿,平日里都是她亲自照料,旁人碰一下都不成。
现下被洛修然拿着随意玩耍,可见她对洛修然的心有多真,才能让他如此胆大妄为。
我没看他得意的模样,只顾着摆弄着兰草。
“洛公子,你要搞清楚,我才是驸马。”
“别的东西有什么打紧的,名分这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我一日是驸马,你便一日只能做上不得台面的面首。”
洛修然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将手中的鸟笼狠狠的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可怜的金丝雀,吓得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我将笼子捡起来,看着金丝雀没有伤到翅膀才宽了心。
“去吧,飞远些,外面的天空大着呢。”
脱离囚笼的金丝雀扑腾着翅膀,在我头顶上盘旋了好一会儿才飞走。
多好,金丝雀逃离了牢笼,得到了自由。
哪怕死在天敌的手上,可总归,它是自由过的。
从不贪恋,从不依附。
这是洛修然来到公主府半个月以来,柳今棠第一回踏进我的院子。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听说,洛修然回去以后,差点吊死在屋内,只因我言辞羞辱了他一番。
柳今棠握紧了拳头,按捺住心中的怒气。
“秦鹤远,你何必如此小心眼?”
“修然只是我的一个好友,我和他也没有逾矩,你怎么可以骂他说什么下贱胚子,以色事人这样恶毒的话!”
“秦鹤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想笑,却只能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
“所以,你信他说的?”
“不问缘由,便来责问与我,柳今棠,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以前,以前……
以前,我们也是恩爱过的。
我为她酿酒,她为我斟茶。
我为她求平安,她为我抄佛经。
我为她描眉簪花,她为我佩玉绾发。
从一开始的疏离,到后来慢慢向对方靠近。
我想,我们不是一见钟情不是青梅竹马,也可以日久生情,相处越久,越能看到对方身上的好处,日子久了总能生出许多情意,成为情投意合的一对夫妻。
只是还没能到那一日,洛修然就出现了。
他如同柳今棠心中的千千结,只要他出现,柳今棠与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爱就轰然坍塌。
三年夫妻,情意本就浅薄,如今更是如一场黄粱梦。
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
柳今棠沉默许久,才喃喃回应我。
“鹤远,修然他……他不一样……他只有我了。”
我看向她,轻声问道,“公主想要我如何?”
“将驸马的位置让给他?”
柳今棠一怔,低头沉默许久。
她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我的院子。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若是可以,她真想要我让出驸马之位。
可惜不能。
洛修然是被柳今棠私下接回的,或许皇帝和皇后知晓几分,也不敢轻易闹到明面上。
罪臣之子,是当不了驸马的。
这是他们曾经的命,也是如今的命。
命中注定,他们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厮守。
次日,我又看到他们在一起。
在花园的荷花池旁。
洛修然抿着嘴,“我就不该回来,让你和驸马生了嫌隙……”
“阿棠,你让我回到流放之地吧,这公主府是容不下我的。”
柳今棠抱着洛修然不敢松手,哭个不停。
“不要……修然,你不要再离开我……”
“鹤远他……他心地是好的,又十分爱我,就算为了我也一定不会难为你的。”
洛修然强行扯开柳今棠,红着眼睛。
“阿棠,原本你该是我的妻子的。”
“为什么……为什么天意弄人,我们相爱却不能相守……”
“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洛修然毫不犹豫的推开柳今棠,跳进了荷花池。
柳今棠大惊,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
荷花池里荡起好大的涟漪。
吓坏了周围的宫女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