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哥哥,因为这个,妈妈便一直偏心着他。
从小,我被灌输的观念便是:
「你哥哥身体弱,所以你要让着你哥哥。」
可是我偏不,我偏要跟哥哥作对。
抢他的零花钱,抢他的衣服,甚至抢他的女人。
一向心疼哥哥的妈妈大声咒骂我,说她当初真不应该生下我!
我说:「好啊,那我去死。」
我死了,就不用再让着哥哥了吧?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妈妈催我回家去给哥哥送饭。
【你哥今天想吃鱼,回去给他带个纸包鱼,顺便再带个你们年轻人都爱喝的那个喜茶。】
【你快点,别让你哥饿肚子了!】
我蹲在马路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烦躁地把我哥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了条语音后,再次把他拉黑。
我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扔掉已经喝完了的四块钱的柠檬水,看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轻声对自己说了句:
「生日快乐。」
兼职结束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一根擀面杖便直直朝我砸来。
我还没来得及躲,额头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下一秒,我妈的骂声便传了过来:
「你今天又去哪鬼混去了,说了让你给你哥带饭,你人呢,死了吗!」
我摸了摸额头的鼓包,有血。
我抬头看向客厅,桌子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纸包鱼,哥哥和妈妈坐在桌边,俩人嘴边有油,看样子已经开吃了。
妈妈厌恶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随后拿出哥哥的盲人专用机,点开语音,我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真是服死你了,废物一个,我今天晚上要去喝酒,没时间管你,你自己找点东西吃,实在不行就饿着,你要敢跟妈妈告状,回来打死你!】
哥哥神情立马变得急促起来,伸出手想要夺走妈妈手里的手机。
可是在他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所以他也只能在空中胡乱摸索几下。
见找不到手机,他便只能模糊地对着我的方向说道:「乐乐,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过来吃饭,鱼还热着呢。」
哥哥话刚说完,妈妈就吼道:
「吃什么吃,他有什么资格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不务正业,亏得你哥还非要等着你回来再吃,真是白眼狼!」
我不屑一顾,冷言讽刺道:「行了吧,杨忠辉,你就少在那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了,想让老子领你的情?没门!」
妈妈瞬间站了起来,指着我骂道:「你个白眼狼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快点跟你哥道歉!」
我冷笑,丝毫不加掩饰对哥哥的嘲弄:
「呵呵,白眼狼也比他好,白长俩眼睛珠子没有一丁点用!」
「啪——」
我话音刚落,妈妈便扬起巴掌,重重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似的,有种想要将我千刀万剐的感觉。
哥哥听到响声,立马站了起来,面上焦急,乱摸着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说道:「妈你别打乐乐,他没有坏心思的,刚才就是说了气话,我没事的。」
「妈你快去找点药,给乐乐抹上,脸上别留疤了。」
正说着,哥哥的手便已经抓到了我的胳膊,我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狠狠甩开他。
「滚开!老子不用你操心!」
或许是我推开他的力气没控制住,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想要伸出去扶,却看到妈妈的身影快我一步,心疼地把倒在地上的哥哥抱在怀里。
我赶紧缩回了手,随后立马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妈妈愤怒中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杨嘉乐,你怎么不去死!要知道你现在是这副鬼样子,当初我真不应该把你生出来!」
漆黑的房间内,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过,落在地板上。
我大喊:「好啊,那我死!」
反正,我也没几天日子可活了。
死了,就不用再让着哥哥了吧?
自打我出生起没几个月,我爸就走了,听我妈说,是在厂里打工出意外被电死的。
也幸好有了这笔赔偿钱,才能让我妈一个单身女人拉扯大两个儿子。
从我记事起开始,我妈便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你哥哥心脏和眼睛不好,你凡事都要让着你哥哥,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哥哥,千万不要让哥哥受欺负了。」
小时候的我便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整天哥哥长,哥哥短。
村上只要有人敢在我面前议论哥哥的心脏或者眼睛,我都会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冲上去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欺负我,骂我可以,但说我哥哥,坚决不行!
小时候不懂事,不懂得偏心这个词,但随着年龄长大,我才发现,妈妈生下我的作用,好像只是为了哥哥。
该上小学的年纪了,妈妈却死活不让我去,原因是想让我在家多陪哥哥几年,哥哥一个人在家会孤单。
家里穷,没钱买衣服,哥哥却基本上一周一套新衣服。
而我,从成年之前,一次新衣服都没穿过,永远穿哥哥剩下的。
别人家逢年过节才会吃上一顿肉,而哥哥的碗里却顿顿有肉。
我总认为自家母鸡下的鸡蛋,妈妈总该是公平的,直到我有一次偷偷和哥哥换了碗,才发现,除了粥上面卧着的鸡蛋外,下面还藏着一个蛋。
刚开始我都可以安慰自己,哥哥身体不好,妈妈偏爱他是应该的。
可是直到后来,妈妈宁愿花几百元给哥哥买个随身听,也死活不愿意给我交才七十九元的校服钱。
整整一个月,每天其他同学穿校服,只有我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在学校里特立独行,忍受别人怪异的目光。
后来也是我疯狂捡垃圾,才凑够校服钱交了上去。
自这以后,我对妈妈起了一股没来由的叛逆之心。
尤其是关于哥哥方面的,我更是疯狂作对。
她让我照顾,让着哥哥,我偏不!
我和妈妈的关系开始僵化,甚至到了现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了。
不过这种状态不会再持续很久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是胃癌晚期了,没有几天的日子还能让她记恨了。
夜色已经极暗了,门缝外的灯光早已熄灭。
突然,客厅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机又传来各种细小的杂音。
脚步声逐渐朝着我的房间加重,紧接着,停在门口。
我知道,门外是哥哥。
哥哥也知道我没睡,轻声喊道:
「乐乐,我把药放在门口了,记得待会开门把药抹上,还有,生日快乐……」
哥哥声音微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门外声音再次响起,哥哥摸黑走了。
听到他房门关上的声音后,我才缓缓打开门,门外放着一堆药,明显是哥哥找不到我到底要涂哪个,索性全部拿了过来。
但在药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蛋糕。
我心情复杂地拿起蛋糕,上面是用我最喜欢的蓝色的奶油写着的:
【杨嘉乐,20岁生日快乐!】
明明下午已经买了杯柠檬水庆祝过生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蛋糕的瞬间,眼睛还是没忍住尿起了尿意。
从我六岁开始,我的生日便再也没有过过,因为妈妈说生日没什么意义,妈妈不过,所以我也不过。
但是哥哥的生日却一次都没落下过。
想到这里,我的眸光淡了淡。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我看着医院发来的电子报告单上的【匹配成功】缓缓露出笑容。
第二天一早,我便被妈妈的骂声吵醒。
「真不知道,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来个日上三竿还不知道起床的儿子,一天到晚净知道喝酒鬼混,连个大学都考不上,真是丢了老杨家的脸面!」
我打开手机,上面的时间赫然写着:【6:38】。
我从周围一堆杂物中起来,打开门,直接回怼道:「杨忠辉不也没睡吗,你怎么不骂他啊!」
妈妈切菜的手没停,只是语调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哼,你有什么资格跟你哥比,你哥就算睡到下午也没事,毕竟他还能在身体有问题的情况下,靠着脑子赚钱,哪像你,有着健全的身体却跟废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