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我打入地牢。
「想好了吗?」他步步逼近。
我双手被扣在十字架上,「呸」了一声,抬起充血的眼睛,「我死了,你的心上人也别想活。」
「是吗?」将军勾起嘴角轻哼一声,从后面拽出一个人,扬起眉,「那她呢。」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是娘亲。
我爹是方圆千里著名的民间神医。而我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神医小跟班。
出生时我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但养父母对我一直疼爱有加,我亲切地呼他们爹爹娘亲。
每日我跟爹爹研学医术,采摘草药,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那日我跟爹爹翻了好几座山终于采到罕见的百灵道草。
推开门,我将背上的箩筐大力往地下一甩,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撒娇道:「娘亲,里里饿了。」
娘亲低下头,温柔地抚摸我的辫梢,轻笑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麻婆子饼。」
「好耶。」我一蹦三尺高。
「这丫头。」爹爹在后面宠溺地摇摇头,「从上山就开始叨念着饿了。」
我嚼着饼正沉浸在味蕾的盛宴时,大门被踹开了。
「谁是田家跟。」一群官员带着侍刀冲了进来。
「我是,我是。」爹爹放下手中的麻婆子饼连忙上前迎到。
为首的官员一个眼神,手下就将爹爹扣住,「跟我们去趟郡主府。」
郡主,据说儿时患有顽疾,御医都束手无策。
爹爹医术高明,许是要他前去诊疗。
这阵势,不像来请人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娘亲没见过大场面,神色慌张地端着箢箕追上去,「官员大老爷还没吃饭吧,先吃个饼吧。」
砰。
箢箕翻转。
麻婆子饼掉落地上四散开来。
这是我最爱吃又最舍不得吃的饼。
「耽误治病谁来负责。」为首的官员一脸横肉。
爹爹背起医箱走到门口扭头安慰道:「没事,老婆子,等我回来吃饼。」
官员走后,我一点一点地拾起地上不成型的饼。
放在口中嚼嚼能吃出灰渣但我舍不得扔。
娘亲回到厨房开始揉面,做馅料,想着爹爹晚上回来能吃上热腾腾的饼。
就这样一连揉了好几天。
我也一连好几天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盼望着爹的身影。
我问娘,「爹还能回来吗?」
娘没做声,一直揉着她的面。
那日官员过来传信,「田家跟医治郡主不当,悔恨自杀谢罪。」
将揉面板转到门口的娘亲当场晕了过去。
「娘。」
我拽住官员,「爹爹医术高明,不可能出差错,你们一定搞错了。」
官员甩手将我扔出几米远。
我爬起来,咬牙冲上去。
官员拔出刀剑指向我。
我挂着泪花连连后退。
一个官员杀我都易如反掌,更别说在郡主府被重重包围的爹爹了。
官员走后,我扶着娘亲进了屋。
那晚,我坐在门口啃了一夜的麻婆子饼。
我每天报官诉说爹的冤屈,每天被赶出衙门。
一个星期过去了。
据说郡主的病好了很多。
我才想起爹临走前带走的百灵道草。
此草世间奇草,有毒又罕见,一般作为配方的药引,能治不明原因的顽疾。
因毒性较大进入人体后会出现几日的病情加重期,而后会出现转愈期。
一个月一个疗程,三月基本痊愈,需坚持服用,中途断服可能会毒性大发而亡。
想必爹爹当时给郡主服用的就是百灵道草。
而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捂着淤青的大腿从县衙门口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大将军战胜归来,各路人群跪拜。」
一群马蹄声哒哒哒的传来。
大将军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裴封,纵横沙场战无不胜。
各路人群齐刷刷地跪下。
我忍着腿上的伤痛,扑通一声磕头叩拜。
我本就是卑贱的平民,无权无势。
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却又不甘地抬起头,想看看那不可撼动的贵族地位。
少年将军长袍飘飘,头戴金盔,骑着战马,体型高大威猛,面容英武,浑身散发着令人震颤得威严感。
只看一秒,我又低下头。
这些离我很遥远。
甚至遥不可及。
一个小小的官衙我都进不去。
我和娘亲操办好爹的后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年旧事。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谁是田里里。」官服和那天不一样。
我放下手中的活,「我是。」
「跟我们去一趟将军府。」
娘亲惊慌失措地赶来。
我盯着娘亲颤抖的嘴唇,「娘,没事,我去去就回。」
将军心仪郡主许久,我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事,但我不害怕,因为那是爹走过的路。
「走吧。」我对着官员轻描淡写。
将军府很大,气派非凡,处处透着威严和庄重。
我被领进正门,几位侍卫退了出去。
将军背对着站在殿堂中央。
我跪下叩拜,「民女田里里参见将军。」
「起来。」将军转过身,一身威严,「听闻家父救治郡主不当,现给你个弥补机会。」
许是郡主到第二疗程了。
救她,简直痴人说梦。
我抬头直直对上将军的眼神,「民女医术不及家父十分之一。」
一瞬间如疾风般,剑就压在了我的脖子上。
冰凉凉的。
将军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了下来。
我一声不吭。
剑刃浅浅地压进我的皮肤里,血渗了出来,我想我要看到爹爹了,不知爹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痛苦。
「裴哥哥。」清脆甜美的声音。
将军放下剑,舒展眉头迎了上去,「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府上呆着吗?你的事我来操心就好了。」
「哥哥大战归来,想来恭喜哥哥。」前来的女子轻咳两声。
将军一脸心疼,「病没好,别到处走动了,赶紧坐下来。」
我捂着还在渗血的脖子,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想必这人应该就是郡主了。
「你是田里里?」郡主坐下来声音突变尖细。
「是。」我没有行礼。
「家父的事,你要是治愈了我,我可以替他正名。」郡主丝毫没有愧疚,那么理所当然。
我紧捏拳头,「民女医术不佳,请另请高人。」
正名了,我爹也活不过来。
郡主没在搭腔,使劲地咳了起来,看样子应该心肺都出了问题,不拿百灵道草做引再添几味秘药草药恐怕活不过半月。
将军一脸心疼地揽过她,她柔弱地趴在他的胸口,「哥哥,我没事。」
我另一边脖子又开始渗血了,剑刃还是那么冰凉。
「想清楚,自己是会还是不会。」
我被押送到柴房。
房间很暗。
我从布袋里掏出药瓶往脖子抹点药,然后从衣角边扯下布绕着脖子缠几圈。
我靠着柴火堆躺了下来。
只要熬过半月,郡主便无药可救。
我冷哼几声,感谢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今日将军和郡主没在找我,许是两人多久未见甜蜜去了。
晚饭是下人送来的冷馊饭。
我咽了下去,我不能死,我还要亲眼看到郡主倒下。
夜深了。
我环顾四周,柴房外四角都有侍卫把手,很难逃出去。
「我想去茅厕。」我打开门。
侍卫一脸嫌弃我屁事多,指了指方向,但随后也跟了上去。
「我是姑娘。」
侍卫停下脚步,示意我快点。
我一人来到一角,城墙很高很难翻出去。
不知有没有小门。
我寻找着。
突然听到旁边两个侍女在嘟囔。
「听说了吗?将军把他的女儿也抓了过来。」
「田神医死不瞑目啊。明明死前还求郡主放过他的妻儿。」
「我可都听说那日郡主显有好转,依然下令要处死田神医。」
「谨言慎行吧你,一句话掉了你的脑袋。」侍女靠另一个侍女更近了,「你的瓜怎么比我的多?」
「镇上南头有个吃瓜群呀,那里瓜又多又新,回头捞你进去。」
「早说,我都吃二手瓜。」侍女搂着另一个侍女声音飘远了。
我没了逃走的心思。
回了柴房。
老鼠吱吱地叫着,我知道我等不了半月了。
第二天一早,我开门。
「跟你们将军说,我可救治郡主,得回家拿秘方。」
四个侍卫把我押送到家。
娘亲见我,立马冲出来抱住我。
我擦去娘眼角的泪水,「娘,我这好好的呢。」
娘抱着我上下摸索,「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就是救个人,我回来拿点药。」
我走近爹的药房,四处寻找着。
后来我的眼神定在一个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