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过扎纸求子吗?
我那刚出生的妹妹,被父母扎成纸人,丢进火里焚烧49天,直到她停止哭泣,这纸人就算制成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偷偷点上了纸人的眼睛。
“招娣,快把你弟弟的尿布给洗了。”奶奶怒斥道。我妈好不容易生出个男孩,奶奶高兴得不得了,出门上街脊梁挺得直直的,逢人就夸我这刚出生的弟弟。只有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着家里的活。
将手放进冰凉刺骨的水里时,我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只见我手上满是冻疮,像极了一个烂梨。干完活后,我跑回我的房间,那是一间柴房,也是我生活16年的家。我坐在我的小床上,将作业本放在膝盖上,用着削的短的不能再短的铅笔,浑身发着颤一笔一划写着作业。
后天就要过年了,村里的人多了起来,我爸也从省城回来,回来时他拿了两个书包,书包装得鼓鼓的。
他从里面拿出来了许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爸拿出一件又一件,多半是年货,还有些给弟弟买的玩具和新衣服。那些是我从未拥有过的,我其实很期待这些里面会有一个属于我的,独属于我自己的礼物。可是直到两个书包都被掏空,也没有一件是给我的。
我爸看我巴巴一直在旁边看,不耐地拿了根他不用的笔给了我,我如获至宝,两眼放光的接了过来。
奶奶冲我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东西,快去喊你妈和你弟弟回家吃饭。”
我妈现在正带着弟弟在婶婶家玩。说是玩其实就是向婶婶显摆她生了个男孩罢了。婶婶和奶奶关系一向不好,奶奶一心想抱个孙子,而婶婶只生了一个女孩,对姐姐极其疼爱,我小时候总是幻想如果我是婶婶的女儿该多好,可惜这一切都是幻想。
去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个陌生人,这人我从未见过。他拦下我,说我印堂发黑,活不到明年,我听后破口大骂,哪来的神经病。没想到他不怒反笑,悠悠开口,“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妹妹,可惜了,可惜了”那人神神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你可知你妹妹为何而死,你弟弟又是如何得来的。”
我并不感兴趣,妹妹的死的时候我妈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而我也只想着赶紧喊弟弟回来吃饭,不然的话又免不得奶奶的一顿毒打。
可是只见那人并不放弃继续说着,“不信的话,你晚上装作别睡,你妈妈会出门一趟,你偷偷跟着,便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我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快步走向婶婶家。
哪里来的假道士,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在这里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
我曾经确实有个妹妹,在生弟弟之前,妹妹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我虽然有点疑惑,可是妈妈说妹妹在肚子里呆的时间太久了,窒息死了。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松了口气。我知道家里人是最重男轻女的,与其生在我们家,做一个一辈子只为弟弟服务的工具,还不如死掉呢。
我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
冷风透过茅草屋冷得我窝在薄薄的被子里瑟瑟发抖,我实在睡不着,于是连忙找出几件厚衣服铺在被子上,可是仍然手脚冰凉。
慢慢困意突然袭来,正当我下一秒就要睡着时,听到大门嗞地一声被打开。我猛地坐了起来,回想起白天那个奇怪道士说的话。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不过是真是假,还是要我亲眼看见才行。这样想着,我连忙穿好衣服,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出去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妈。我小心翼翼在后面跟着她,只见我妈走到一棵大树旁,手里拿着一个小肚兜。那是我妈第二胎时给我所谓的‘弟弟’缝的,只是没想到费劲生出的竟是个女孩。奶奶一怒之下将准备迎接我这弟弟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说这些东西实在是晦气,女娃子才不配拥有这些。
我在一旁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很想问一句“奶奶,难道你不是女娃子吗?”
没想到,我妈竟还留了件肚兜。我暗暗想,看来妈妈还是喜欢我们的,也许她这样也是被逼无奈呢。
这时只见她用铲子在树底挖了个坑,随后将肚兜埋了进去。
混着淡淡的月光,我看着我妈浑身抖动,似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发抖,又似是在抽泣。依稀间,我听见我妈对着大树说话。
“妈妈对不起小宝。”
“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了,我不想被赶走,只能赶走小宝了。小宝,你…千万别恨妈妈。”
妈妈叹着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些话。
我听得一头雾水,很是不解。
妹妹不是因为在娘胎时间太久窒息而亡吗?为什么妈妈要对她说对不起呢?
就这样,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做好全家的饭后,出门寻找那个人。
那人看见我后,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看着我,“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小宝。”
“你可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可以生出你弟弟?你知不知道这个偏方的究竟是什么?”他盯着我的眼睛,似是要看穿我的内心。
“你在说什么?我妹妹是窒息而死!什么偏方,什么求子,我不知道。”说罢,我顶上他的目光,回望过去。
“传闻,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为了求生儿子,不惜用刚刚生下来的女婴为体,将其扎成纸人的模样,丢进圣火里焚烧。七七四十九天后,女婴的身体会被烧成一堆灰烬,而只要将这堆灰烬化成水服用,腹中的下一胎便可是男胎。”那人语气平静,说完后沉默地往后仰了仰,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清的讽刺。
而我却在听到后,惊天霹雳般地呆在原地。
我咬紧牙关,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这似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慢慢侵袭我的内心。
在我有记忆以来,我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饿着肚子挨打更是家常便饭了。所以我现在明明16岁了,却因为长期挨饿受冻导致消瘦贫血,身高堪堪到一米五。
我一直都知道的,在家人眼里,我从来都不是人。
我是他们的保姆,是他们可以随意打骂发泄的工具,更是他们用来为弟弟铺路,随时可以发卖的物品。我在心里想着,我和家里的畜牲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人看着我发青的面色,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可惜了,你的母亲将那纸人点上了眼睛。点睛可以给即将到来的男婴指路,也可以给那冤死的魂魄引路。除夕那天,你的妹妹便会来寻你们的命。”
我听罢,吓得‘唰’的一声跪在地上,拽着那人的衣服,“大师,你得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人将我扶起,在兜里给我拿了一张黄符。
“除夕那晚,你去你母亲昨晚埋你妹妹的那棵大树下,将这符贴到那棵树上。切记一定不能过了午夜。”我听的认真,点头如捣蒜。
除夕很快就到了,外面灯火通明。全家一起包着饺子,奶奶在一旁逗着弟弟。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只是我怎么也融不进去。
满满一桌菜摆到桌子上,有很多菜是我平时吃不到的,只有过年我才有机会品尝一二。而现在我毫无胃口,只觉有些恶心。看着弟弟,越发可怕。弟弟被奶奶逗得咯咯直笑,而我却透过这笑看到背后的阴森恐怖。
吃完饭后,我爸外出拜年,而理所应当的,我收拾桌上残局。奶奶早早上床休息,妈妈在屋里哄着弟弟睡觉。
突然一阵风吹起,房间的窗户被吹的嗞嗞响,我不禁心里发怵。
我心不在焉地刷着碗,窗户突然被风刮开,随后地上出现几个脚印,正在一步步向我妈屋里走去,我吓得将手中的碗摔到地上,砰的一声。奶奶叫骂着披着衣服出来,“你个赔钱货,刷个碗都刷不好。”我此时早已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指着我妈的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妹妹来了,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