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被掳去异国他乡的一双绣鞋,博物馆里我黏着气质熟悉的人要他们带我回家。
有朝一日我终于遇见了那个能瞧见我元神的命定之人。
我没日没夜地跟在他身边晃悠,可他却说我是封建糟粕,是没人要的小破鞋。
可是,没人要的小破鞋也要回家啊……
我来这里的年岁久远,但异国他乡少了供奉也难以凝聚出元神。
与我一起被掳来的玉观音被失手打碎。
他们说着他国的语言,惋叹着少了一件展品的可惜。
看着那即将消散的元神,我连伸手挽留都做不到。
只能在厚重的防弹玻璃柜里,一遍一遍哭喊着不要走。
我看着他朝我的展示柜飘过来,轻声说道:
「不要哭,我将我一生修为给你,助你化出元神。
待你遇到那个能瞧见你元神的命定之人,便让他带你回家。」
我动了动渐渐显形的双手就要去捞他,却只捞到一片虚空。
见眼前人还是一脸不信服的模样,我气愤地抱住他的脑袋摇晃。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你就是要带我回家的命定之人!」
后颈被捏住,他一把将我从他肩上提溜下来。
「就算你真的是,可你作为博物馆的展品,我怎么带你回家啊?」
她双手插到肋下把我抱起,放在我本体绣鞋的展示柜上,又安抚似地拍拍我的脑袋。
「所以说呀,我不能带你回家,你还是找别人吧。」
还没开始反驳,就见他早已蹿到了博物馆门口。
我插着腰耸着肩,对他哼了一声,又立马飘出去跟紧那人。
此后,他去景点打卡,我跟在后面跟相机混脸熟。
他去园区游玩,我跟在他后面玩得不亦乐乎。
他回酒店休息,我躺在床上扑腾着小腿打滚。
他去餐厅吃饭,我坐在桌上看他味同嚼蜡。
直到他忍无可忍:「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我嘿嘿傻笑:「带我回家呀!」
「那你的元神直接跟着我回去不就行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袋上拍拍,「傻孩子,我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啊!救命——」
此时我本就离本体距离较远,快突破我修为的极限。
可不知本体那边出了何事,我竟被生生拖拽回去。
我命定之人的惊呼声还飘荡在耳边呢!
一连串的枪声在耳边炸开,我心头渐渐涌起不美好的回忆。
我的本体和其他精美的瓷器一并被人装进一个大兜里。
再次露头我已经被放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确认本体的安全后,我马上动身去找我那命定之人。
我反倒还乐得被抢,才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带我回家。
找到他时,他正气喘吁吁地撑在江边护栏上喘气,手里捏着每日更新的报纸。
我跑上前去搂住他脑袋。
「现在我不是展品了!快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又是被一把提溜坐到护栏上,「小胖孩,我还以为你本体被毁了呢!吓唬谁呢?」
我双手环胸,「你瞧不起谁呢!我可比你大了好几百岁!哎呀!」
双颊被那人捏起,对上狡黠的笑容:
「你这半大点的身高,肥嘟嘟的小脸,说你几百岁谁信啊?
我看,就是个胖小孩!」
我不耐烦地扒开他的手,拉着他往本体的方向去。
「快做正事儿吧!我带你去本体那里,你把我抢回来!带我回家!
不是,是把我们都带回家!」
我说得理所应当,却被人打断。
「小屁孩,去掏犯罪分子窝点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当地警署去做吧!」
说着他就转身进了警局。
我嫌飘得费劲,趴在他肩头跟着进去。
「宋玉溪是吧?你说你知道博物馆失窃的文物去哪了?」
趴在肩头的我跟着他一齐点头,可下一秒他就被按进看守所。
我飘到警局人员头上,无关痛痒地暴扣他的脑袋。
「啊——怎么办啊?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
你、快、说、啊!怎、么、办、啊?」
我一字一顿趴在他身上不停摇晃。可他眼神凶狠,厌恶地将我推开。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我就是来旅游的,好心帮你报个警还被抓了!
你本来就是博物馆的展品你要回什么家啊!能不能少烦我!」
哐哐两声,是警卫敲起栏杆警示他不要大声喧哗。
泪水如同珍珠滚落,落在地上无声也无痕。
我哭得抽抽搭搭语不成调:
「谁、谁说我本来,嗝、就是、就是展品?我、我是被抢来的!
还有好多玉盏,瓷瓶,还有玉观音……他们都很值钱的……
而且玉观音说了,能看见我元神的人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要带我回家。
就是你!你要带我回家的!」
我这边哭得梨花带雨,他却还是不为所动,嘴里嘟囔了两句值钱,又站起身来反驳我:
「可你只是双绣花鞋!现在已经没人裹脚了!没有三寸金莲!也没有人再穿绣鞋了!
说难听点你就是封建糟粕,是个没人要的小破鞋。
你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行吗?」
说完,他转身去叫了警卫。
身躯挡住监控,将几张钞票和一张卡交到警卫手里,
随后低声说了几句话,警卫离去后他平静了些许。
「你回你本体里去吧,我看人家这反应,明显是管不了也不想管。
小胖孩,好歹你跟我也是同宗同源,还有那些玉器瓷器,我也不想让他们给糟蹋了。
我会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送你们回博物馆,这样就算我带你回家了,以后少来烦我知道吗?」
我内心不甘却无能为力,只好将满腔不满表现在脸上。
导致警卫提着一袋重物回来的时候,又瞧见他捏着空气在自言自语。
「小胖孩,带我去你本体那儿。」
虽不知缘由,但我还是飘在他前头乖乖带路。
我们来到远郊的私人别墅,我告诉他被抢的文物都在这家地下室里。
「地下室阴湿逼仄,还真是没有好好保护文物啊……」
他进不去,只能让我下去看看情况。
我回来时,他又皱着眉盯着每日更新的报纸。
「嘿!傻孩子你干什么呢?天天盯着报纸看干嘛?」
他头也不回:「叫谁傻孩子呢小胖孩?我这是关心时事你懂不懂?」
「我比你大才叫你傻孩子的!你别说长相,我这是修行少了才显小,我年岁可比你大多了!」
我努努嘴,下巴微抬想学着玉观音看厌恶之人的样子睥睨他。
不过好像有点失败,因为他憋不住地被我逗笑:
「那行那行,你就叫我宋玉溪,我还是叫你……小胖孩!不许反驳,反正你也没有名字。」
思来想去,我本体是绿绸金莲鞋,确实也没有什么叫得上的名字。
「别想了,快告诉我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嗯……有一部分瓷器被拿出来了,他们烧了新的瓷照着画……其他的都在地下室,用黑布包着。」
我摇晃着脑袋,想不明白他们此举的意义。
「原来是这样,警察也不管,看来都是早有预谋啊……」
宋玉溪捏着手里的报纸低头沉思,瞧他这模样我更加疑惑了。
「什么什么?原来是哪样啊?你可以带我回家了吗?」
脑袋忽得被大手拍了一下,「先回去,明天跟我去趟大使馆。」
跟在他后面飘了半程,宋玉溪回头看我,满脸是疑惑不解。
「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嘛?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盯着他疑惑的脸心里更是茫然,「你不是叫我先跟你回去吗?」
他舒了口气笑容无奈,「我是叫你先回本体那边,还能帮我看看有什么情况,
这样我才好安全把你们救回博物馆啊不是?」
我搅紧手指想了想,还是固执地摇头,可怜巴巴地对着他说:「你也知道那里阴湿逼仄,怎么能赶我回去呢?」
最终还是我得偿所愿,回到他暂住的酒店后。
见他又拿起今天的报纸,我飘过去穿插在报纸和他中间: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时事啊?都看这么多遍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关心时事?」
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女孩子就是不用关心这些事儿的呀!而且女孩子也看不懂!」
宋玉溪捞住我往旁边放,转脸对着我目光认真。
「是谁教你这些的?」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女孩子要漂亮要端正要温柔贤良,会掌勺会打理家事就可以了!」
我显得十分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