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痘疹引满女子全身，等全身溃烂，黄土加身，金箔贴面。
成了人人供奉、可保痘疹消散的麻娘娘。
族里年年都要供奉麻娘娘，而今年选了我娘。
全身溃烂之时，娘不仅没死，反而研究出一门仙丹。
吃了仙丹的人，不仅痘疹全消，还不留麻子，身体健康。
全族人日日服用仙丹，一顿不落。
可在我的眼里，他们却满身烂肉与脓水，分明是一具具命将到头的行尸走肉。
“别睡了，还不起来给老子去供奉麻娘娘！”
爹一只手拢着半个衣袖，一只手抓着身上凹凸不平的疙瘩，抓破一颗，脓水流了出来。
娘见状顾不得疼，迅速跑向了小屋。
传说族里受了诅咒，只要来到这个族子的人都会得这种奇怪的病，满身痘疹，直到全身溃烂而死。
族里年龄最大的老婆婆发了话，是神抛弃了我们，我们得求神。
于是族里年年开始供奉麻娘娘，选族里的女子，引的满全身痘疹，等溃烂而死的那一刻再黄土加身，金箔贴面做成麻娘娘，摆在庙里。
这意味着将族人所有的痘疹都种在自己身上，感动了神，神就会宽恕我们。
这一年内，族里就再不会有人因为痘疹而死。
娘对着麻娘娘拜了三拜，随后才缓缓起身。
“娘，我饿。”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好饭了，肚子早就前胸贴后背，实在忍不住了才喊住娘。
娘的身子僵住了，转过身抱着我。
“招娣乖，娘一定给你拿吃的。”
虽然上次、上上次娘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还是相信娘，忍着身上的痒与疼，耐心等着。
昏暗的小房间里只有我的呼吸声一阵一阵的，浑身的黄土快感觉快粘在我的身上，变成一尊雕塑。
娘端来一小碗发酸的米糊放在我的面前，我也顾不得会坏肚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你奶奶看的严，你等娘再去给你找点吃的。”
我咽着碗边仔仔细细舔着，等着娘找别的吃的来。
倒不是家里没什么粮食，实在是奶奶对粮食看的太紧，除了爹从不允许我们多吃一口。
突然，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为什么选我，我的招娣！她才那么小，我怎么能离开她！”
族长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和你女儿是咱们族里唯一没有染上痘疹的，就算你不是族里人，你能当上麻娘娘也是荣耀。”
爹推翻了院子里的晾晒草药的箩筐，娘攒了好久的药材散落一地。
“你不去做麻娘娘，难道靠你摘得这个破草就想救全族人的命？”
满地的药材滚落到我的脚边，族长的眼神一下子定在我的身上。
准确的来说，是我身上的黄土。
村里唯一的麻娘娘在麻娘娘庙，只有村长允许，才可进去供奉，取一点香灰吃。
于是族里人不免起了歪心思，为什么不自己做麻娘娘，自己供奉呢？
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女儿，满身痘疹再拿黄土铺满全身，又不是什么难事。
族长怕女子都长不大，明令禁止族人私底下做麻娘娘。
实际上是怕试了权威，压不住人。
爹缩了缩头，抓着胳膊的手更加快了。
“我这不是也想试试能不能治好招娣，这才用的土法子。”
可族长却咧着满口黄牙笑了笑，语气中尽是了然，“就算不为你考虑，也要为你女儿考虑考虑吧。”
我想开口，告诉族长就是爹想把我做成麻娘娘，将我悄悄关在房间里。
可爹的眼神像是能吃人，锐利的眼神慢慢落在了娘的身上，吓得我一哆嗦。
我懂他的意思，要是我说了，他又会像往常一样打我娘。
几个大汉闯进了门，将药材踩进泥土里，与泥水混在一块。
“不许你们糟蹋娘的药材！”
我扑到药材上，娘扑到了我的身上。
“这是我的女儿，谁也甭想带走她！”
可是娘太弱小，我也太弱小，娘还是被带走了。
族长带来的三个大汉像捆年猪一样将娘捆走，娘亲手绣的手帕被爹拿来堵住了娘的嘴。
我娘就要被做成麻娘娘了。
娘并不是族里人，据说是不小心跌落山崖，摔坏了脑袋，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在女人满脸麻子还没消，就又长了一身痘疹的村子里，娘洁白无暇的皮肤显得格外美丽。
按照族里的规矩，谁捡到的就是谁的。
爹救了娘，就要娘嫁给他，毕竟只有嫁给他才能被族人认可。
而这认可的方式就是和他们一样全身长满痘疹，最后慢慢溃烂而死。
娘不肯，只说等自己恢复记忆后就要回自己家。
当天夜里，娘就被奶奶骗进了爹的房间，成了事。
娘也开始长痘疹了。
一年后，生下我，娘开始四处找寻草药，妄图救一救这群被神抛弃的族人。
这一找，就是五年。
而这五年，娘见证了五个女子被做成了麻娘娘，从一开始的反抗，到麻木。
爹常说，娘要是走了，就把我扔后山喂狼。
打猎的总是会留一个狼崽用来抓母狼，动物都如此，别说人了。
娘放不下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婴孩。
于是，娘不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娘被抬走，向着麻娘娘庙出发，可我却无能为力。
爹用满是粘腻的手将我束缚住，重新扔进了小屋里。
我挣扎的太猛烈，不小心踢到了爹的小腹。
只听爹嘶了一声，随后就是一阵怒骂，将刚回家的奶奶都骂了过来。
“哎呦，你个天杀的赔钱货，要是把你爹踹出个好歹，我们家传不了宗接不了代，看我怎么收拾你！”
奶奶扔下手中的竹筐，大喊大叫着跑过来，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啪”的一声，我的头随着惯性朝着供奉的桌角摔去。
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嗡嗡作响。
奶奶的嘴巴张张合合，在安慰我爹和指责我之间来回跳转。
大概意思就是，当初就不应该救我娘，我娘又不长痘疹，牺牲一下自己救救全族人怎么了。
可奶奶也知道，做麻娘娘就是去送死！
爹连连点头，直说要听自己娘的。
鲜血顺着额角留下，模糊了我的眼睛。
可脑子却比以往还要清醒几分，奶奶的嘴巴说个不停，我却听到了一句话。
我娘不长痘疹，还藏着掖着，就是要这种人去做麻娘娘才能保佑全族人呢。
隔着血色，我舔了舔嘴唇，“所以奶奶，是你告诉族长来让娘去当麻娘娘的。”
奶奶心虚了一下，却嚷的更大声 。
“我家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轮得到你这个赔钱货来质疑我？”
奶奶的拳脚像沙袋一下下落在我的身上，鲜血糊了一地。
我被奶奶关在小屋子里三天，我也因此高烧了三天。
意识清醒之时，爬到娘放草药的小盒子抓着药生咽，既治病也解饿。
阴差阳错还真让我挺过来了，病好的那天，门开了。
奶奶的脸要皱成抹布，扔给我一块窝头。
“快吃！今天是成麻娘娘的时候，别耽误时间。”
我刚抓起啃了一口，听到奶奶的话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憋得满眼通红。
不等完全咽下，我就跌跌撞撞跑出了门。
等女子全身溃烂而死之时，就是成麻娘娘像的好时候。
娘还在等我，我得去救娘！
不知是路难走，还是我没吃饱。
等连滚带爬到了麻娘娘庙前时，由娘包裹着的麻娘娘像已经要开始了。
娘手脚被死死钉在坐台上，摆出盘腿而坐的姿势。
所有的衣服都被扒光，浑身的痘疹都已经成熟破开，流出脓水透着里面的红肉全身上下绿绿黄黄没有一块好地。
而这些，都是种痘导致的。
所谓种痘，就是将每家每户痘疹的痘根收集来，然后用银刀在娘的全身划上十字口子，将痘根种进去。
这是为全村人抗灾，意味着所有的痘疹都会汇聚在麻娘娘的身上。
“这次的麻娘娘选的是老王家的媳妇啊，听说种痘疹前，那细皮嫩肉能掐出水来。”
“是捡的，天上掉下来的，你说咱们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你也想你老婆被做成麻娘娘，让大伙瞅上一瞅？”
......
底下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不知谁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趁着这个时候我钻进人群，挤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