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盛护国长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
春三月,塞外求亲。
父皇赐一宗室女为公主,代我出嫁。
迎亲前夜,皇弟闯入我府中,质问我,“为什么和亲的不是你?为什么要嫣然替你去受苦?你就是贪生怕死。”
我擦了擦剑刃,唇角微弯,“是啊,我贪生,你最英勇无畏,不如你去?”
他表情一滞。
竖日,我将他打包送上了花轿。
唢呐起,鼓乐响,一路走好,我的皇弟。
春三月,父皇急召我入宫,彼时,我正与嫣然一起狩猎。
自我开府以来,父皇极少召见我,因为他素来不喜我。我乃他发妻、已故的元皇后所出,自幼阿娘便带着我随他一起征战,我们曾见识过他最狼狈的模样。
他说看见我们他就会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母后也因此郁郁而终。
而我长于谋略,善于行军,他能登基我功不可没,他虽不喜我,却也撼动不了我在军中的威望,更动不了我手中的二十万大军。
他登基后,起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是放飞了自我,整日醉于声色,是我在后面给他处理烂摊子,让他在那个位置做得安稳。
所以他不能动也不敢动我。
此番塞外求亲,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出嫁,不是怕我在外受苦,而是怕我掀了他的位置。
果然,御书房内,他敲打着檀木桌,试探道:“封陆嫣然为公主,代你出嫁如何?”
我心中冷笑连连,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与嫣然自幼交好,她不单单是我好友,更是我的谋士,让嫣然代嫁,不只断了我一臂,更让我与陆家生了嫌隙。
“儿臣觉得此举不妥,蛮夷之地,不足挂齿,若敢犯,来必诛,何必牺牲我朝女子去换取那不牢固的和平?”
“若塞北来犯,儿臣愿请战。”
父皇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挥手让我退了出去。
可没想到次日,嫣然就收到了册封诏书及和亲文书,宫中传来消息,昨晚皇帝宿在了继后宫中。
我策马向皇宫赶去,却在中途被嫣然拦了下来。
“殿下,我知你心中所求,臣愿祝你一臂之力,请殿下成全。”嫣然俯首而立,等着我的回应。
我扶她,她不起。
看着她决绝的样子,拒绝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我红着眼眶应了声好。
但却没想到和亲之事来得急,走得也急,明日使臣便要起程。
子夜,陈将军过府,我改变了主意,正与他商量缮后事宜之时。
「砰、砰、砰」公主府的大门被踢得咚咚响。
如此声响,我家下人没能制止,来人无非就是那几位,而能干出这事的却只有一个,我提剑走了出去,示意下人将门打开,结果来人踢得太猛,一下摔了个四角朝天。
「腾」他一下站了起来,满身酒气地跑到了我面前,开始骂我。
“你不是战神吗?不是受百姓敬仰吗?为什么要嫣然替你去蛮族之地受苦?该去的是你,你贪生怕死,不得善终。”
没想到我那平日只敢在我背后使阴招的皇弟,今日竟敢来我府中破口大骂,可见对嫣然用情挺深,只是可惜嫣然素来瞧不上他。
我看了看陈将军,确实相差太多。
我不说话,他骂得很开心,瞧着他阴柔的长相,我也愈发兴奋,因为——母债子偿。
我擦了擦剑,剑芒借着月光扫到了他的脸上,他向后退了几步,酒醒了大半。
“皇弟,我是贪生怕死,你最英勇无畏,不如和亲这事,你来?”
他怔怔愣在了原地,酒也彻底醒了,随后逃似地向府外跑去,由于我家门槛太高,以至于他又摔了一下。
第二日,我将他打包送上了花轿,同时给塞外萧太后修书一封,并亲自护送到了边界。
临走前,我告诉下人将门槛再修得高些,不然很快就得被踏破。
新的和亲文书不出所料先我一步抵达盛京,只是这内容令我意外。
宫里朝廷都炸开了锅。
毕竟如今皇嗣单薄,活下来的只有我和那窝囊皇弟,虽然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但许多朝臣都是将他当作太子培养的。
我着朝服居于左列最首,安静地听着大皇子党对我的指责。
我能忍但不代表曾跟随我征战的那些老臣能忍。
陈老将军率先站了出来,“老臣粗陋,说得话可能不中听,大皇子受万民之禄,这打天下的时候是一丁点力没出,这守天下总要做点啥吧。”
王老将军也出声,“大皇子迟迟不立妃,说不定这事就是他自愿的。”
大皇子一党:那就将大皇子接回来问清楚,到底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
王老将军:“要想接你们就自己去接,看看塞北会不会放人。”
龙椅上,父皇看着和亲文书,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因为和亲文书上写着愿盛朝大皇子与先塞北王长子永结秦晋之好。
“明华,这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发展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只知箫太后喜阴柔男子,但没想到先塞北王长子好男风,还开放到了这种程度。
“父皇,确实是——”我故意有些支吾。
此言一出,朝堂立马安静了下来,父皇连忙宣布了退朝。
御书房仅剩几我与父皇两人。
“和亲前夜,皇弟夜闯公主府将此事告知了我,求我帮他,如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知先塞北王长子好男风。”
多亏继后在父皇面前给她儿子立形象,这些年,我那皇弟虽未立妃但睡过的人却不少,但事后我那继母总能帮他儿子抹得干干净净。
“如若你皇弟真喜男风,大可在我朝私下找一些男子便可,为何要———”
“皇弟说塞北人威猛。”
“……”
“请父皇责罚。”
继后头上珠翠微斜,气息不稳,应是一听见前朝消息便赶来了,反观贵妃,面容精致,气定神闲,两者对比,高下立见。
“陛下,琰儿不是那种人,他一定被有心人利用了。”继后说着,有意无意将目光扫向我。
“娘娘,这话就不太对,若有人想利用大皇子,那也得可利用才行。”贵妃娇笑着说。
我立在一旁,挑了挑眉,贵妃虽与继后不对付,但在明面上向来都是礼节周全,态度谦卑,今日如此,当有所求。
继后瞪了贵妃一眼,又继续向皇帝哀求道,“陛下,琰儿是你唯一的皇子啊。”
“那倒未必。”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贵妃身上,只见贵妃小心的摸着肚子,原是如此。
“陛下,臣妾本想等胎稳些再告诉你的,可现在妾实在不忍你伤心,月前,太医诊出已有两月身孕,今日摸脉太医说是男像。”
“真的?婉娘。”贵妃娇羞地点了点头,父皇过于高兴,一时将我那大皇弟抛在了脑后,继后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摆驾回宫。
他是该高兴的,毕竟他现在仅有的两个孩子皆不如他所愿。
回到公主府,嫣然已经在等我了,我先一步埋怨她心有陈泽不告知我,堵住了她要质问我不让她前去和亲的话。
“明华——”
“嫣然,即便你不去,我一样可以。”
“可若如此,这条路你会艰难得多。”
我与嫣然褪了衣衫,下了温泉池,我不自觉得摸起了腰间的伤疤。
“再艰难的路,我们不都走过了吗?”
随着氤氲的雾汽,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冬,那年,我还不是长公主,我爹也不是天子。
三方割据,最好是三者势力相差无几,若其中一方独大,则必会遭到另外两方势力联合绞杀,如此浅显的道理,可我爹偏偏不懂,又或许他只是爱冒头。
眼看风向不对,我决定分而取之,前往与一方谈判,临行前,再三叮嘱阿爹守好家门,不可出城。可他倒好,敌人三言两语一激,他便被别人诱困到了雪山之中,待我归来,只看到陈老将军在死守。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进城之后,陈老将军告诉我,我爹把我娘也带走了,我知道他在怕,怕万一发生意外,我不去救他。入门之后,看着他那风中垂泪的妾室和依旧在嬉耍玩闹的幼弟,顿觉万分讽刺。
不待我走近,她便迎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华儿,你一定要把老爷给救回来,若是可以,妾身愿意以身抵命。”说着,便又拿着帕子掩面抽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