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名没份地跟了贺嘉凌七年。
一次酒醉后,他在直播中官宣我是他的女朋友。
酒醒后,他嬉笑着说自己喝多了,忘了,都是醉话。
可他分明酒量极好,从未喝断片过。
我追在贺嘉凌身后七年,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早就成了我的本能。
直播间里,俊男美女熙熙攘攘,镜头都放不下,坐在其中的贺嘉凌手里端着杯酒,凌厉立体的五官被绚丽的灯光映衬得更加精致,浑身都散发着不羁张扬。
他总能让人一眼看见他,然后只看得见他。
这是一场各大博主联动的聚会直播,来的都是玩得开的人,包厢里氛围热烈,各种小游戏就没停过,像贺嘉凌这样的酒桌游戏高手,都被罚酒喝了不少。
我皱了皱眉,起身翻找着胃药。
贺嘉凌爱喝酒,胃不好,我这里总是会为他备上些药。
等我找到胃药,烧了壶开水再回到直播间时,才发现网友们都炸开了锅。
原来是有个美女主播在借着酒劲表白:「贺哥,听说你母胎单身,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一谈。」
「贺哥」是在叫贺嘉凌,从我认识他起,他身边的人就这么叫他。
明明就他长得最不着急。
我想笑一笑的,却扯不动嘴角。
贺嘉凌从来都是用原相机,他的镜头不会骗人,我能很清楚地看见美女主播的脸。
这样的美貌与身材,确实很难让男人拒绝。
「抱歉,我有女朋友。」贺嘉凌神色慵懒,嘴角带着点痞笑。
我怔住,看着弹幕不停飘过——
「贺哥居然脱单了,爷青结。」
「女朋友是谁啊?」
「还用问吗?肯定是我念姐啊,都陪贺哥七年了吧?」
是啊,我陪在贺嘉凌七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没名没份,却又人尽皆知。
我曾问过贺嘉凌很多次,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的回答也有很多个——
「同学。」
「朋友。」
「冤家。」
「我是你爹。」
……
「除了你们念姐,还能有谁做我女朋友?」
贺嘉凌凑在镜头前,满屏都是他线条流畅的脸,应该是看见了弹幕在问,他勾一勾唇,用那么理所应当的语气回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最想要听的答案就是「女朋友」。
我看着眼前身上带着浓烈酒气的人,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怎么,小呆子变傻了?」
贺嘉凌直直望着我,眼睛润得发亮,欠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明明半个小时前,这人才在直播间里毫无征兆地官宣自己有女朋友,引得直播间涌进一大波观看人数,他倒好,悄悄溜走,跑我这来了。
我缓过神来,给贺嘉凌倒了杯水:「你把自己喝死了,我都不会变傻。」
「那可说不准……嘶!」贺嘉凌本来是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接过水自然地喝了一口,立马绷直身子,差点跳了起来。
我反应过来,贺嘉凌来得太快,烧开的水还没凉。
「小呆子,你是想烫死你男朋友?」贺嘉凌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戏谑中带着些温柔。
他这人就是这样,也就喝醉了才会对我温柔点,让我感觉到他对我是不同的,让我觉得他对我也有感觉。
「哪呢?我男朋友在哪呢?」我按下心中悸动,故作不知,左顾右盼。
果然,跟欠揍的人待久了,自己也会变得欠揍。
贺嘉凌微怔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他比我高一个头,我只能抬起头仰望他,他眼眸深邃,笑得格外惑人,缓缓贴近我,直到他充满酒意的热息喷洒在我脸上,喑哑道:「小呆子,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故意不说话,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贺嘉凌喉结不停滚动,让我明白他其实并不如表面那么势在必得。
我笑了,轻轻按上那不老实的喉结:「好。我都是你女朋友了,你不许再叫我小呆子。」
贺嘉凌笑得更欢愉:「小呆子。」
「你就是我的小呆子。」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能清楚看见贺嘉凌脸上浓密的睫毛,还在不停贴近,我们呼吸交融,他想亲我。
吻快落在我唇上的时候,我轻轻开口:「贺嘉凌,你不许反悔。」
这个吻终究只是落在我唇畔。
「我去洗漱。」贺嘉凌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落荒而逃。
这不是贺嘉凌第一次逃避,但大概是今晚他在直播间的官宣,对我的表白,让我生出从前没有的妄念。
我叫住他:「你到底在躲什么?」
贺嘉凌停下一瞬,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直接走进我为他留的客卧。
我像是散尽了浑身的力气,生不出再问他一遍的勇气。
等到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客卧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不曾有人留宿过。
我压下内心酸涩,打开手机想给贺嘉凌发消息,却被一则弹出来的推送吸引住。
那个短视频平台我只关注了贺嘉凌,二十分钟前他发布了一条新视频,跟往常一样酷帅,但我注意到的是他的文案。
贺嘉凌发短视频从来不配文案,这是他第一次配上文案:「喝多了,全是醉话。」
评论区热评第一是:「念姐这老舔狗真惨,又被遛了。」
太过显眼,有些刺目,我拨通贺嘉凌的电话:「你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贺嘉凌像平常一样嬉笑道:「我喝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钟念,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我跟你说声抱…」
「你昨晚问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
我以为我能语气平静地打断贺嘉凌冠冕堂皇的说辞,毕竟我们早就是体面的成年人了。
尽管我清楚贺嘉凌酒量极好,从没有喝断片过,尽管贺嘉凌清楚我清楚他就是装的,我们也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谁都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们一直是这样,他装聋,我作哑,倒也两厢情愿。
可我难以掩饰的哽咽,还是打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默契。
贺嘉凌沉默许久,难得没带着懒散笑意,正经道:「钟念,我们维持现状不好吗?」
现状?什么样的现状?
是他心情好时,揉揉我的头,掐掐我的脸?
还是,他醉酒后,无论多远多晚都要来我这?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却牵手过、拥抱过,昨晚甚至差点接吻。
这是什么?唇友谊吗?
我的心又酸又胀,喉咙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堵住,我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干脆挂掉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先挂掉贺嘉凌的电话,从一开始有他的手机号码,我就是卑微的那一方,我做足心里建设忐忑不安地拨打给他,直到铃声结束,机械女声响起,我那颗疯狂跳动的心瞬间冷却。
后来我想破头找到借口给贺嘉凌打电话,他就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冷眼旁观着我拙劣的小把戏,再冷漠地挂断我的电话。
每次听到挂断声,我的心都是一咯噔,失落心酸难掩,还要自己收拾好心情,再找理由笑着打给贺嘉凌。
我高考完那个暑假,给贺嘉凌打电话打到欠费停机,才让我们变得熟稔起来。
当初如果我不主动,可能也就没有我们这纠缠不清的七年。
七年来,我从来没后悔过招惹贺嘉凌,但此时此刻,在我第一次挂断他的电话后,我居然莫名生出一丝悔意。
我的坏情绪大多都是因贺嘉凌而起,却从来都是自己买单,他没有负担我糟糕情绪的义务。
只是这回,我久久难以释怀,大半个月过去,我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贺嘉凌,他倒是时不时给我发条消息,大多都是转发的视频:
「女子练八段锦一个月,长出浓密头发。」
「男子酒驾被查,竟然对交警说酒驾只能在城市查,不能在农村查。」
……
给我看笑了。
这是贺嘉凌惯常使用的妙计,分享些有意思的视频给我,算是他低头求和。
从前我看见贺嘉凌这么做,心里甜如饮蜜,觉得他也是在意我的,也无法失去我。
现在看见满屏的视频和问候,要说心里不触动肯定是假话。
我长叹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给贺嘉凌回了一个「嗯」。
不如往常热烈,但也是顺台阶下了。
叫我意外的是,贺嘉凌破天荒地约我今晚出去吃饭。
发过来的定位,显示的还是一个网红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