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被家族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借了运。
让我的福、禄、寿俱损。
为了报仇，这辈子，我转世投胎到他家，当他家的混世魔王。
搅他个昏天暗地！
我15岁那年患上了一种怪病，身子虚，累不得，这里医那里医的，医了三年也没医好。
「也就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了，回家去吧，孩子想吃啥就给他弄啥。」医生给我判了死刑了。
爸妈哭着把我从省城医院带回老家，然后就开始张罗起我的后事。
按照王家的规矩，未成婚的人死后不能埋入王家祖坟，骨灰只能扬在荒山野岭。
会看事的九叔公拿着我的八字，脸色十分难看，「海娃子的八字和咱王家相克，必须给他配一个阴亲，越新鲜的越好，不然整个王家的运势都得被他牵连。」
我爸哆嗦着问：「那趁海娃子现在还活着，给他买一个媳妇完婚，这样成不？」
「不成！」九叔公把旱烟管从嘴里拿出来，沉着脸说，「给他个活人媳妇他又带不走，海娃子就是走了霉运了才英年早衰，到了下面要是没个妻室，他肯定会跟我们闹的。」
爸妈一听就慌了，我们王家直系的加旁系的，人口得有三四十人，要是因为我影响了家族运势，他们担不起这罪过，而且配了阴亲，我就能进祖坟。
于是爸妈连夜赶到媒人家，请她去找过世的女孩子来跟我配亲。
我家的房子是传统木楼，隔音不好，爸妈把我的卧室从一楼搬到了二楼，他们说因为二楼清净，其实我知道，是因为一楼要操办丧事，他们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东西。
二楼卧室的天花板总是传出一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我以为是自己快要死了，阳气弱，能感应到鬼了，趁我妈上楼给我送饭的时候，就跟她说了这事。
「那可不是鬼啊儿子，那个是专门找来给你配婚用的女子。你记住，千万不能打开阁楼的门看她。」我妈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为什么不能看？」
「她要是生前见过你的脸，记住了你的相貌，到了下面就不愿意跟你做夫妻了。她恨你咧！」
「妈，我不懂，不是说找已经过世了的女孩子吗？怎么找了个活人？」
「活人才新鲜呐！你九叔公说了，越新鲜的越好。」
原来是我的堂哥波娃子，比媒人还快一步，也不知道是从哪弄了这女子来。
我愣了一会，随后明白了我妈的意思。怪不得那女孩子会恨我。
我一急，咳嗽了起来。
「既然她会恨我，就说明她不愿意，把她放了吧，她天天哭，吵得我都睡不着觉。」我心有不忍，我死了就死了，何必还带上一个无辜的姑娘。
我妈气得跺脚，说：「你疯啦，把她放了谁跟你配阴婚？你不配阴婚，我们王家的人全跟着倒霉。你不就是嫌她吵吗？妈有办法。」
我妈叫我把房门关好，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出去看。
不一会，卧室的天花板上发出一些沉闷的撞击声，还有一个尖锐的叫喊声。那个叫喊声听上去异常凄惨，但只响了一声就没响了。
我妈从阁楼下来，站在我卧室的门口，笑着说：「儿啊，现在不吵了吧？」
她手里握着一团什么东西，用蓝色碎花棉布包裹着，棉布被什么液体染得发黑。
我问：「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赶紧把手背到背后去，说：「妈没拿什么，你不要多问，平平顺顺度过这最后几天就行了。」
果然，自那以后阁楼上再也没有女人的哭泣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棺材铺的老板踏进我家的堂屋，我在楼上听到他对我爸妈说，他铺里来了一批新货，让爸妈跟他去看看。
我扒着窗户看他们三人走远后，就拿着阁楼钥匙，把阁楼的门锁开开了。
阁楼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手脚都被电线捆着，她的下巴、脖子和衣服前襟上全是血渍。
她满脸惊恐地看着我，身子一直往后缩，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别怕。」我朝她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摇头。
「你家住哪？是谁把你带到我家来的？」
她还是摇摇头。
「怎么，你是哑巴吗？」
她还是摇头，然后把嘴巴张开给我看。我看着她的口腔，差点吐出来。
她的整条舌头被剪掉了，整个口腔里面血肉模糊。
我的心都颤抖了，是什么让平日里善良厚道的母亲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当天夜里，我偷偷把那女孩放了。我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知道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这样一个花季少女不应拿来给我陪葬。
第二天，家里就吵翻了。
我在二楼听九叔公和爸妈在一楼关着门吵架。
爸妈的意思是，人跑了，再重新找一个过世的女子就行了，九叔公则坚持要用活人女子，说那样配出来的阴婚效果才最好。
「活人才新鲜呐！你们懂什么！」九叔公把旱烟管敲在桌子上，邦邦响，「我告诉你们，连海娃子都是越新鲜越好，他断气后要赶紧给他把事办了，绝不能拖。」
「海娃子的时间不多了，这个节骨眼别说活人，连死人都不好找了。」我爸说。
「去，去把波娃子找来。」九叔公斩钉截铁地说，「让他再去高中门口逮一个来！」
我以为把那个女孩子放走是救人一命，没想到放走她会造成下一个女孩子受害。
突来的急火攻心，让我的肺里面又痛又痒，我捂着嘴咳得昏天暗地，咳得脑袋发懵，摊开手掌一看，竟然有一滩鲜血。
当即我就昏了过去。
「王海，王海！」
听到有人叫我，我睁开眼一看，床边站着一个长舌头的罗刹鬼，脖子上系着一根半米长的麻绳。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放走了李梅！」罗刹鬼对着我怒目横眉，又说：「我在这里等了五十年，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替我，你居然坏我的好事！」看样子，我爸妈应该是想把李梅吊死，再跟我配阴婚。
「她本来就不该死，我放走她有什么错？」我怼回去。
「哈哈哈，你有善心，但是你不要以为自己干预得了别人的因果。李梅还是会死的，今天下午四点钟，郊外野竹林，去看看就知道了。」
罗刹鬼说完就走了，我一边挥手一边跑，追着他喊：「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那挥动着的双手突然挥不动了，奔跑着的双脚也跑不动了。
接着，一个女人的啼哭声闯入我的耳朵。
「儿啊，你醒醒吧，事情还没办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睁开眼睛，看到我爸抓着我的两只脚，而我妈抓着我的两只手腕。
我急切地对他们说：「爸妈，今天下午四点，郊外野竹林，你们去那看看。」
当天下午三点多，爸妈和王家几个叔伯果真去了野竹林。
天黑之后他们才回来，回来时多了一个波娃子，还多了一辆独轮车，车里有一包用白色被单包裹着的东西。
他们关上一楼堂屋的门，说：「看来海娃子真的快不行了，居然灵魂出窍，看到了这女子死在外面。」
「白天的时候不是梦魇了吗？又喊又踢的，怕不是见到有鬼来抓了？」
「抓紧点时间吧，这女子身上都开始发臭了。」
「真可惜，都不新鲜了。」
「……」
我在二楼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独轮车里装的是李梅的尸体。
还以为能救她一命，结果她还是死了。
第二天白天，我站在楼梯口看下面的人忙来忙去。他们在筹备我和李梅的「婚礼」。
堂屋的正中间搭好了红色幔帐，波娃子踩在桌子上，把绸子做的大红花挂在幔帐的中间，我妈帮忙把红丝带牵向两边。
大「囍」字、红蜡烛、红枣桂圆等物，一切都按照常规婚礼准备着。
一口两人合葬棺椁摆在幔帐后面，用的是上好的柏木料。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用上高级柏木棺材，在古代这可是只有宦官大臣才能用的。
院子里用泥巴砌了五个简易灶台，各种锅具、餐具、塑料凳子也都陆续到位了。
我妈端着一盘红糖发糕上楼来看我，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她坐在我的床边，把发糕掰碎了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