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为了给家里生个男娃难产去世不到两个月,奶奶把后妈抬进了屋。
我以为后妈能给我生个弟弟,结果检查出来后妈不孕。
奶奶逼后妈离婚,后妈净身出户时,突然问我:【你,要和我走吗?】
我亲妈是典型的传统农村女性,淳朴,任劳任怨,甚至有点愚昧无知。
从小受娘家使唤,长大出嫁被卖到婆家受人使唤。
她也不喜欢我,我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生不出男孩来。
坐月子时,没有鸡蛋,没有红糖,奶奶也是不管不问,爸爸早出晚归。
她却没有埋怨他们,只是不停责怪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我是女娃,这便是天大的错,害她在哪里都抬不起头来。
她不幸,也必须要我来分担她的痛苦。
爸爸外出务工,跟风在城里买了一件花衣服,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衣服。
干净,漂亮,甚至还绣着蝴蝶。
奶奶看见了脸瞬间拉垮下来:【女娃子家家,要什么新衣服。】
我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今天捡这个姑不要的,明天捡那个姨剩下的。
于是那件花衣服,大年初一,我便在邻居家小女孩身上看见了。
【那可真好看啊。】
奶奶笑眯眯的数着手里的票子:【还跟别人讲价多要了几块钱,可以多割一点肉了。】
妈妈也直勾勾的盯着奶奶手里的票子,附和的点了点头:
【就是就是,一个死丫头片子穿那么好的衣服干什么,没那公主命。】
最后,我没能穿上那件花衣服,也没吃上多割的肉。
爸爸望了望我,望了望碗里的肉,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没有儿子的他,一向在村里是抬不起头的那一个,他也只能怪我不是个儿子。
饭桌上,奶奶嚼着嘴里的肉,含糊不清的指着妈妈说:
【今年你要再没给我们家添男丁,你就滚出去。】
妈妈讪讪着笑着,点头答应着。
在刚过完年没几个月时,妈妈终于又怀孕了。
肚子尖尖的,听隔壁生了两个儿子的王大娘说,应该是个儿子。
奶奶当天高兴的直接杀了只鸡,煮了一锅浓香的鸡汤,亲手端给我妈。
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我妈身边,盯着她的肚子看:
【慧芬啊,你可要好好养胎,我的宝贝乖孙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看着看着,奶奶瞥到了在一旁扫地的我,开口问道:
【青青也觉得你妈肚子里是弟弟吧。】
我怯生生的点了点头,有些不习惯奶奶这么叫我。
【是弟弟,昨天青青梦到和弟弟一起玩了。】
奶奶瞬间高兴起来,去厨房给我拿了个鸡蛋:
【之后弟弟生下来不能和弟弟抢东西,知道吧?】
我吃到了人生中第一枚鸡蛋,香香的,这就是弟弟之后每天都可以吃的东西吗?
奶奶甚至还给了妈妈钱去镇上孕检,早起坐大巴车,颠簸颠簸了一路。
孕检后,医生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
【这孩子营养不良,你回去好好给她补一补。】
妈妈扯了扯我:
【家里没什么钱,女孩子反正是要嫁出去的,没用。】
回家后,奶奶又割了一块肥猪肉,特意给我妈吃,我看着直流口水。
于是我仰着头,端着破了角,全是白菜的碗,问奶奶。
【弟弟下个月就出生了吗,我好想和弟弟一起玩。】
奶奶笑着往我碗里夹了几块肉:
【青青马上就能和弟弟一起玩了。】
日子马上就在奶奶的期盼中到了。
奶奶去叫了村里最好的接生婆,早早烧上一锅热水。
谁知意外发生了。
都说头胎孩子难生,到后几胎就如吃饭喝水般容易生,到我妈这却反了过来似的。
我妈已经在产床上干嚎了五个小时,我的弟弟却还是死活没有出来。
接产婆也说这一胎无比凶险,估计好一番折腾。
我奶站在产房外,焦急等待,时不时问产房里的情况。
又是几盆红水端出来,接产婆匆匆走了出来,面露难色:
【情况危险,保大保小。】
奶奶瞬间开始咒骂起来,骂妈妈是丧门星护不住她孙子:
【一定是我大孙子啊,一定要保住我大孙子啊。】
又过了一会,妈妈没有嚎了,也没有听见新生儿的啼哭,接生婆告诉奶奶是个死婴,大人小孩都没保住。
我奶瞬间哭天盖地的哭嚎起来,刚赶回来爸爸沉默的抽了一袋的旱烟。
几天后,我妈连同那个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弟弟,装在薄棺里入了土。
不到半年,奶奶就把后妈抬进了屋。
后妈是个外地女人,便宜,又没有娘家,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打工。
我爸给了她点钱,领回来见了奶奶,又匆匆摆了几桌子酒,算是结婚。
后妈好像也不喜欢我,跟妈妈一样整日板着脸,也不允许我碰她的东西。
不过她也没有像妈妈心情不好时,会特意来骂我踢我,找到我一点小错误,就发泄似的骂个不停。
婚后不久,后妈就和爸爸继续回去打工了,留我和奶奶守着空旷的屋子。
家里的鸡下的鸡蛋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每天上学就是白菜稀粥。
不过奶奶每天早上都会煮一个鸡蛋,当然不是给我,而是给我同岁大的堂弟。
堂弟就拿着那个鸡蛋,也不着急吃。
到学校后,在我面前晃悠晃悠,吃完砸吧砸吧着嘴:
【青青,你家鸡蛋真好吃。】
堂弟跟我一个班,很顽皮。
不是威胁我给他抄作业,就是自己玩断了铅笔,拿我的写。
我从学校追他到了家里,他总是躲在奶奶身后。
【奶奶,姐姐欺负我。】
奶奶脸上一沉,摸了摸堂弟的头:
【青青,不要欺负弟弟,你多大了。】
可是我明明也才大两个月啊。
想要辩解的话如鱼刺般梗在喉咙里。
奶奶没有理我,亲热的拉着堂弟进了厨房:
【来乖孙孙,再吃个鸡蛋,之后好好学习,做大官。】
饭后,我走到刚送走堂弟的奶奶身边:
【奶奶,我铅笔被堂弟搞坏了,想买一支新的。】
奶奶瞬间皱起眉头训斥我:
【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呢,开始问我要东西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第二天,堂弟拿着新铅笔在我面前炫耀:
【昨天跟奶奶一提就给我买了,可贵了,可以买十根便宜的了。】
我没有理会,从书包里小心的掏出翻了一晚上的“铅笔”。
这是我偷偷从后妈柜子里翻出来的眉笔。
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耳畔是堂弟的讥笑,我不由得开始思考:
【为什么在学校里频频倒数的堂弟,却能被大家给予厚望?】
【为什么在学校里名列前茅的女孩子,却不受重视呢?】
过年的时候,爸爸和后妈终于回来了。
后妈也是不到半天就发现了自己的眉笔消失不见。
她把我叫到屋里:【我的眉笔呢?】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手紧张的扣着衣角:
【没有铅笔,我拿去写字了,对不起。】
我话落音,闭上了眼,身体瑟缩起来,等着一顿打。
她叹了一口气,从带回来的一大包东西中,翻出了什么:
【别用眉笔了,给,铅笔。】
我捧过那几支铅笔,嘴微张,想到奶奶说要孝敬后妈:
【谢谢妈妈。】
这个称呼对我来说生涩的很。
后妈脸上并没有笑意,反而生气的训斥我。
【我不是你妈,好好读点书,出去见见世面,听到没有。】
我想了想,回到屋,把一沓红红的奖状给她看。
她脸上的冷意这才消下去点,把奖状压在木箱子最里面,又摸索出几颗糖粒子来。
【这还差不多,我不是你亲妈,你只能依仗自己,听到没。】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嘴里化开的是一股浓浓的糖味。
过年那天,饭桌上,奶奶开始催着后妈生儿子。
【你可不要想上一个没福气的,只生了个赔钱货。】
后妈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见后妈没有理她,奶奶便换了个人数落。
【儿子,你看看,女娃让我在村里提及你都抬不起头来。】
说着又放下手里的碗,指着我骂。
【反正迟早是别人家的东西,养着有什么用。】
我听着,也没有还嘴,只是默默搅着碗里的饭。
【妈,吃饭呢。】
爸爸停下吃饭,准备帮我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