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年少时被谢瑄捡回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把我放在身边栽培我，教我玩刀杀人，教我布局，教我怎样将人玩弄于股掌。
我成为他的近侍，陪他一步步谋权攒局。
我以为他总归待我不同的。
我安心陪在他身边好多年，以至于最后我竟模糊了自己的初心。
笄礼这天，他问我想要什么，他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
我抬头看他，眼底一片柔和，「殿下真心待我就好。」
他黑乎乎的眸子盯了我半晌，嗤笑一声，「阿茶，你只是本王的一把利刀，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下一秒我便收住眼神，朝他行礼，「殿下的话，阿茶省的了。」
他也有男女之乐的时候，外面的女子却从不带回府邸。
这日不同，他身边跟了一位女子进府。
一秒的诧异眼神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我带她去一间离正房不远的屋子。
她主动找我搭话，「我叫青竹，你叫什么名字？」
我转头看她，模样好生可爱，怪不得殿下会带进府邸，「阿茶。」
「听说殿下这里少有女子在府，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3.
我安顿好青竹后，便回殿下身旁。
他在看书，我知道，那是讲帝王权谋的。
「阿茶是以，我带青竹回府是如何？」
难道不是关乎情爱之事吗？
「殿下喜欢就好。」
他没继续这个问题，「三皇子那边的幕僚处理的如何？」
「有投主殿下的，不知是否可靠。」
「局才开始，七日后，皇帝寿宴，三皇子，是该退了。」
我们到达宫内时，达官贵人们早已入座。
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朝我们看来。
呵，都在忌惮这位势力如日中天的六皇子谢瑄啊。
「六弟，好生威风啊。」三皇子话里带刺。
「不如三哥，」谢瑄端起酒杯回敬他，「这杯酒，六弟敬你，今夜无眠。」
晚宴就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位武将突然来报。
「启禀皇上，军饷被盗一案，查清楚了，正是三殿下为豢养私兵之所为！」
一时间，议论声纷纷而起。
盗窃军饷，是为大罪，身为皇子却豢养私兵，更是罪上加罪。
三皇子闻声而起，「没有证据，你可知给我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该何处置？」
「皇上，臣以查明，三皇子的私兵已全部落网。」
三皇子猛地一震，「父皇，儿臣没有豢养私兵，抓到的不是我的人，」转而又朝身后的幕僚长原低喝，「我知道你是父皇安插在为身边的人，快给我证明，我保你荣华富贵！」
长原只望着不远处的谢瑄。
谢瑄云淡风轻的模样，给旁边的青竹夹菜，随后，又看似亲密的把手放在她脖颈后。
长原眸中暗藏愤怒，半晌却还是无奈，「陛下，武将所言之事，属实。
「长原，你在乱说什么！你是我的幕僚！」
我在一旁默默观望，从谢瑄关照青竹，长原看着两人开始，我就知道，青竹身份不简单。
谢瑄无心结局，因为三皇子，翻不了身了。
「阿茶，这戏真是无趣，该打道回府了。」
达官贵人的注意力还在三皇子身上，无人留意我们已退下。
谢瑄看向身旁的我，「看来阿茶心里，很是不解啊。」
「阿茶可知，怎么使人不会叛变？」
「抓住其软肋。」
「正是。而长原，是皇帝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人，所以他的话，皇帝最深信不疑，又想让他忠于我，那就得找他的软肋，对他而言，便是他那失散多年的妹妹，也就是青竹，本王也是碰巧找到了，又何不利用一番呢？」
我没想到，青竹是这番用处。
他看着我出神的样子，「阿茶不会以为，本王是看上青竹，所以才将其带进府邸的吧？」没等我出声，「阿茶，本王出生在帝王之家，便注定我的生性凉薄，没有软肋，方能成就大业，情爱之事，不过是最不经用的风花雪月罢了。」
是吗？
殿下，有朝一日，如果我也触及到你的利益时，你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吗？
「阿茶，这出戏完了，我那装疯卖傻十多年的八弟可以入局了，从朝廷重臣着手，金山寺那边，本王养了那么多年的影卫，也该准备了。」
「阿茶明白。」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三皇子最后被流放边疆。
谢瑄虽然看着不动声色，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情好了很多。
这天晚上，全城灯笼节，他难得有心情去逛逛，我一同随行。
今夜人很多，家家户户都被气氛影响，脸上都挂着笑颜。
我走在他旁边。
这些年各种明抢暗杀，是多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刻了？
我不自觉笑了些许。
「阿茶今夜很开心。」
「是啊殿下，难得轻松片刻，当然欢喜。」
我们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阿茶想吃？本王给你买。」
我拿着手里的糖人啃着。
不知多久，我们走到雀桥上，人潮越来越拥挤。
我知殿下不喜人近身，只能尽量为他挡些人。
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不对！」
下一秒，便见一把刺刀往他飞来。
「阿茶！」
「殿下小心！」我把手中的糖人用力一甩，让刀打偏了，还是往谢瑄颈部划过，一时便见了血。
人群太多，无法辨别是哪家仇敌，处于被动，只能跑。
太挤了，不知从哪来一脚，殿下被冲下了桥，沉进水里。
一时人群晃动。
谢瑄不会鳬水！
我急忙跟着跳下去，在水里往他游去。
他已经无法呼吸，快要濒死。
我情急之下，吻了上去，带他呼吸，脚往上游去。
上到岸边，好一会，他才缓过来。
「回府。」
我们到府时，谢瑄颈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我走到他身后给他包扎。
「阿茶，你觉得今夜是不是我那八弟的人手？」
「不知。」
「看来速度得加快了，今夜的事，放点风声，递到老皇帝耳朵里去，事情都一起来，那老皇帝怕也就坐不住了。」
「阿茶就去安排。」我包扎完，便退下。
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冷漠，「跟我那么多年，就应当知晓我的秉性，不该有的心思，别有，好好做你份内的事。」
这是在提醒我不要越界了。
谢瑄，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不愿受限于人，一直想往上爬，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受众人仰慕，这便是你的目的。
可是，你又知道我雨后天晴的心事吗？
好像，阴影贯穿我心底，也许一辈子也无法愈合了。
果然，皇帝没过多久就召他入宫。
都说谢瑄是天生的冷漠无情，即使是面对皇上时，气势也丝毫不减弱。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就剩我陪在他旁边。
「听说你被人算计了？」
「儿臣四肢健全的，难免被人惦记。」
「防范着点。」
「那还得靠父皇早日传位给儿臣，才足以安全些了。」
「放肆，朕还没封太子，你这是僭越之语！」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怕全天下除了谢瑄也没人敢对皇上这么说了。
我默不作声，因为我知道谢瑄从小就跟皇帝关系不好。
所以即便封了王，谢瑄想往上走也只能靠自己。
「那父皇何不把用在母妃上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说完，便拂袖而去。
……
「殿下，为何你要将和皇上的冲突激化？」
「阿茶以为皇帝当真不知道八弟是装傻吗？迟迟不定太子，是还想看我们之间斗个输赢，」他眼底燥意压过，「对自己儿子亦是如此心狠，那我何不加把火，把他那些伎俩都使出来，我做事也不算昧着良心了。」
是啊，自古君王多无情。
面对父亲如此淡泊，我试图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挣扎与难过。
可是没有。
是从小习惯了，还是真的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