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世是将门之女,精通十八般武艺。
我的夫君,却将一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子带到我面前,说他只爱柔弱的楚女,对我,无甚感情。
所以这一世,我深以为戒。
等我把大盗楚女逼得露出真面目,她目露凶光,把剑抵在八皇子脖子上时。
我直接无视了八皇子的请求。
我醒来在王府的大床上,窗外正飘着小雪,寒冬三尺,行人无迹。
卜卦的人说雪日迎亲不吉,但元稹毫不在意,草草定下结亲之日。还安慰我说雪日结亲,万里雪飘一点红,别有一番情致。
我被他迷晕了头,亦觉得有理,换来的,是他人影也不见。
元稹不在我这里,他去了他白月光--流韵那里。
上一世,元稹像中了流韵的蛊一般,离了她就不能活。那流韵一颦一笑都戳到了元稹的心坎上,仿佛专为治元稹而生。
只可惜我婆母不让。
我婆母,宜贵妃,一世受宠,荣耀无两。
皇帝也对她言听计从,于大,她野心勃勃,志在皇太后之位,于小,她岂能容纳一女子和她一样有心计?
宜贵妃一眼相中了我,将门之女。
我父秦与方,受封严国公,曾扫荡胡蛮,名震四方。我背后的秦家,能给元稹带来皇位,能让元家,有制衡皇后太子的实力。
倒霉的,还数刚嫁人,就守活寡还毫不知情的我。
新婚之夜,我从开始的欣喜憧憬,到最后黯然神伤,挺直腰背,就这样披着盖头,在床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的却是元稹奉命离京的消息。
他要去监工河道,修理水患,为期一月。
我承认,我上辈子不太聪明,以为元稹是去忙公务,万万没想到,他带着流韵私窜出城,去领略北国风光。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好不潇洒!
到了后来,等到流韵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出现在我面前,并告知我实情,我气急攻心,立马提剑去见元稹。
他跪下求我,说流韵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人,若是我能容下她,他这条贱命都是我的。
我动了恻隐之心,犯了兵之大忌。
元稹见我退了一步,他虽面上戚戚,心下得意忘形,渐渐得寸进尺,利用我吃软不吃硬的特点,让我一再满足了他迎流韵入府、从妾提为平妻的要求。
流韵则不鸣则已,开始对我毕恭毕敬,事事依我;一鸣惊人,小产后,硬是把罪过赖到我头上,面见贵妃,就地撒泼耍赖,搞得大家无颜,等元稹登基后,更是让他休了我,神情作态,恨不得踩我一头。
她还害我全家下狱,甚至未放过我三岁的侄儿。
树倒猢狲散,等全家流放新买、我因害死皇子被处死的命令下来,我总算明白娘亲当时死死叮嘱我要防小人。
新买是我父功成之地,新买的蛮族无不对我秦家,恨之入骨。
流放新买,对秦家,是比处死更为羞辱的酷刑。
与流韵的明争暗斗,终是我败下阵来。
心中冷然。
我利落地掀开盖头,矫健地扯下凤冠霞帔,姣好的面庞不带一丝感情,眸子中透着不经意的寒芒。
流韵每逢元稹与我感情升温之时,便如神探一般,忽然病重,卧床不起,惹得元稹心忧如焚,寸步不离,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难受。
我嘴角一勾,眼中浮现一抹嘲弄。
元稹,上一世我痴心喂狗,这一世我要让你美梦成空!
那些害我、害我秦家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我让小厮给青玄山上的师傅寄了封信,元稹文气重,喜欢弱柳扶风的女子,又是王爷,素来瞧不上江湖门派,所以我嫁给他后,便与师门脱离了干系。
我师傅是青玄教掌门。他精通各种武器,玄门技法,几位哥哥从小在他那里习武,长大后随父出征,可他最喜欢的,还是机智聪灵的我,常常夸我灵气充沛。
青玄教,除了高手如云,还有着首屈一指的情报系统,可以快速洞察天下之事。
做完这件事,我进宫,去给宜贵妃请安。
我一脸淡淡,对元稹去监工之事只字不提,还和往日一样的殷勤。
“秦姜,你们家世代出良才,武艺高强,在沙场上战功赫赫,只是在府里却差了些,别人使明招你还能接住,使暗的,你就没了辙...”
宜贵妃话中有话,轻抿了一口我沏的茶,摇了摇头。以往我听不懂,现在,我只觉她在打我的脸。
宜贵妃是老手,特别爱财,流韵的存在她岂能不知,只是以前我太直,宜贵妃乐得看我被她耍得团团转。
“贵妃娘娘说笑了,就算再怎样,见不到新婚的丈夫,也会介意。只是...”
“哦?”
贵妃抬了下眼皮。
“得看那女子,又得看那男子。”
“你平日都一副直肠子,今天怎么给我打起哑谜?如何看那女子,又如何看那男子?”
贵妃有些乐了。
“许是昨夜琢磨出来的。要看那女子有没有依靠,也要看那男子有没有心。”
“若那男子有心,聪明些的女子尚能挽回,似我这般,也只好任人为之,若男子无心,就只看那女子有没有依仗了...”
“没有依仗的女子只能韶华飞逝,任岁月蹉跎。”
“若那笨拙的女子也没了心、还有点依仗,倒不如大家一拍两散...”
一番话下来,我体会到了说话之难。不过效果极好,贵妃前一半听得还犹有笑意,后面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我说完后,依旧淡淡。
宜贵妃看我的眼神却变了,像看着一只老狐狸。
贵妃当日看着秦家大难临头,可是没有放出过一言一语,我白白在长明宫前,磕头磕到都流血。
我怎么会忘呢?
我喜欢元稹人尽皆知,上辈子在乐游原当着皇室、朝臣、贵族和世家的那么多人纵马和元稹追逐,但现在。
呵。
当夜,我就收到元稹休书一封,啊不是休书,是修书。
天下谁不知道,八皇子和贵妃母子情深,贵妃还以命相逼,拿剪刀比划脖颈,求皇上给毫无建树的元稹封王,赐他良田千亩,美妾十名。
我本想不看直接扔了,又想到元稹文采极好,可使洛阳纸贵,琢磨半晌,便打开了信封。
“吾妻秦姜...孤勤于政务...即刻返程,勿以为念。”
呵呵,呵呵呵呵呵。
大意就是说,元稹的马还没走出平阳城,就被叫了回来,让我别急,隔天就到家。
还说带了三颗梅树苗,日夜同我浇水施肥,这样来年就可以共饮月下,同赏梅花。
上一世,他可没叫过我妻,总是秦姜秦姜的叫着,仿佛我与他只是熟识。
所以现在,我将信纸随意揉成一团,扔了。
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元稹,比他还不可信的,就是他的鬼话。
送信的琴娘是个丫鬟,从秦家带过来的,看到我满脸轻蔑,十分心疼。
“王妃,王爷新婚之夜不见人,太不把您不当回事,听说他还有外室。这明显拿我们秦家当摆设,不如送上和离书,我们回秦府,还有不少族中少爷等着您教簪枪。”
我看了她一眼,她恭谨站着,却直接把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是个直肠子,我莞尔一笑。
“没错,有机会我也让王府看看我们秦家枪,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师傅的回复了。
除了一纸满满言真意切的关心我的文字,还有一枚环形玉佩。
那玉佩中间镂空,环形边雕刻着青蓝凸起,侧边更有孔雀羽状装饰。
师傅说,此物有灵性,戴上可以躲过三次劫难。
师傅在信中给我还说,我没想错,流韵确不简单。
流韵是京城大盗。
我真小看了她,从前只知道她惊才艳艳,七步成诗,没想到还会舞枪弄棒。
师傅还提及,流韵搜刮了不少有钱人天价收藏,好像和北疆新买的胡蛮有联系。
我听后,深吸一口气。
北疆正是我秦家死守的地盘,与新买的交战,死伤我不少秦家好儿郎。
若她真和新买有联系,那她置我于死地不仅是私情,元稹也永远别想和皇位有联系了,他连命也别想有。
先皇花了一辈子都没把新买打下来,还把烂摊子留给当今皇上,直到我父出征有了转机,但就算这样,也是一大硬仗。
于我,这也不仅仅是私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