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存在着一个只有我才能看得到的男人,
他叫安归,在日日夜夜的孤独里,唯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身影越来越淡。
我听见他说,「我要走了,忘了我吧。」
我经历了一场车祸,醒来后病房里多了一个不相识的男人。
我的发小陆言言好像并没注意到他,此时正坐在病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哭诉,
「你昏迷了好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摸了摸陆言言的头以示安抚,但好奇心使我伸出手指着那个男人问她,
「他是谁?」
陆言言的脸色有些僵硬,她顺着我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颤抖着嘴唇,
「那里哪有人?」
我看到那个男人冲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让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看着陆言言因害怕而颤抖的身子,终究还是没在她面前继续提,只是敷衍地把这件事盖了过去,
「没什么,大概是我看花眼了吧。」
那个男人冲我听到我这句话后,就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偏过头,装作没看见,继续跟陆言言交谈着。
但余光中看到那个男人笑得很开心,一双桃花眼弯起,有些意外的帅气,
但,也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陆言言气地嘟起嘴拍了一下被子,闷响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宝贝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说了什么?」
陆言言叹了口气,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醒了就可以出院了,只是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待会要去办出院手续。」
我看到那个男人像小鸡啄米似的在点头,似乎比我更期待出院回家,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而陆言言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与不回答,她正忙前忙后地给我收拾东西,
所以并没能看到我和那个男人在用口型交流,我问他,
「你是谁?」
他走过来,小心翼翼避开我绑着绷带的手腕,在我的手写下了两个字,边写边念了出来,嗓音柔和,
「安归,平安的安,归来的归。」
我看向陆言言,她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依旧在收拾着。
安归撤回了手指,明明触碰不到我,可却有温热的触感留在我的手掌上,痒痒的。
我按捺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同他继续单方面无声交流着,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你?」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我,他说,
「我从你的心里来。」
我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心口处,心跳在手下有力地震动。
耳边响起另一道心跳声,和我的心跳不谋而合,同频率共振,
那是安归的心跳。
我向安归比了个中指,面无表情地做口型,
「你好油腻。」
安归非但没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太厉害以至于站不稳,一只手撑在柜子上。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心里生出了浓重的好奇与疑问。
「惜惜,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陆言言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但我看了眼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地安归还是拒绝了,
「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陆言言看不到安归,她在这里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跟安归交谈。
「那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了陆言言,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盘腿坐在地上摆弄玩偶的安归,
「为何只有我看得到你?」
安归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因为你需要陪伴,所以我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对此并不想表态。
怎么会有人因为你需要陪伴就诞生,并且只属于你一个人呢?
他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从其他方面得知真正的原因,索性不再去纠结。
我拉开行李箱,打算把东西收拾一下,却发现我常穿的几件衣服都不在箱子里。
衣柜里有的也都是反季的衣服,难道是落在言言家里了?
我拨通了陆言言的电话,「我衣服是在你家吗?」
陆言言呆了几秒,我又出声提醒了一下,她才突然想起来。
「对对对,我明天给你送去吧。」
我答应了,挂掉电话去了厨房。
「你要做饭?带我一份吧,我想吃番茄炒蛋。」
安归凑到我旁边,开始毫不客气的点菜。
「我凭什么要带你的份?」
安归读懂了我的意思,他抓了把头发,还是妥协了。
「好啦好啦,你给我做饭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来这里嘛,小气鬼。」
我得逞一笑,打开冰箱,却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住院期间言言过来收拾了?
我穿好衣服,准备去楼下超市买些食材。
超市门口的爷爷跟我是老相识,看到我大老远就在招手,
「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住院以后就没怎么回来了,确实很久了,半年还是一年,记不太清了。
这次醒来,我感觉脑子里很混沌,很多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出了点事情,爷爷。」
我乖巧的应答,安归几步跨到爷爷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在给爷爷扇风。
这家伙,不管跟谁都这么自来熟。
「娃啊,你家里那位没一起跟来?」
家里哪位?说的应该是言言吧,毕竟言言从前总是隔几天就到我这住。
「她在家,没过来,爷爷我先去买菜啦。」
我说完瞥了一眼给爷爷按摩的安归,他立马起身跟着我离开。
走了还不忘跟爷爷摆摆手,即使爷爷看不到他。
安归仗着别人看不到他,在超市里上蹿下跳,时不时跑到我旁边指挥我要买香菜,要买冰淇淋。
事真多,好吵,但貌似不太烦人,至少我现在还没不耐烦,当然也有他点的都是我想吃的原因。
好吧,我收回上句话,这个人蹬鼻子上脸的技能简直点满了。
我在他点第八道菜的时候,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你长了的什么胃能塞得下这么多?」
安归缩了缩脖子,放下了自己指着韭菜的手。
我推着购物车往前走,隐约听到旁边货架的小孩说,
「妈妈,那个人在对着货架说话,她好像个神经病。」
安归冲那个小孩大喊了一声,「不会说话别乱说!」
然后跑过来捂住了我的耳朵,第一次在我面前冷了脸,但不是对我。
我并没有因为那个小孩的话难受,反而有些掩饰不住的喜悦。
神经病又怎样,神经病起码有人护着陪着,不是自己孤身一人。
有这样病态的想法,或许我真的不太正常吧。
回了家之后才发现,我好像并不会做菜。
但我记得,从前每次休假在家,都会有一大桌子菜。
不是我做的,那会是谁?
「还在发呆,是今年流行吃糊的菜吗?」
安归一嗓子把我喊回神,他叉着腰站在油溅不到的地方指挥着我,态度很是嚣张。
我深吸了两口气,不停地说服自己。
他是透明的打不到,忍一忍就过去了。
安归虽然嘴欠点,但确实会做菜,在他的指挥下,我做出了八个菜。
但主要都是蛋类,比如番茄炒蛋,韭菜炒蛋,凉拌水煮蛋。
「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放下饭碗,看着正在闻韭菜炒蛋的安归。
没办法,他吃不到,就只能闻味解解馋。
「我都说了呀,因为你需要,所以我来了。」
问不过三。
大概他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吧。
我撤走了桌子上的菜放到冰箱里,留安归在原地气得跺脚。
「药被陆言言装在包里,记得拿出来吃了。」
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果不其然里面有两瓶药,
但是装在透明瓶子里,瓶子上什么信息都没有。
「这是什么药?」
安归托着腮,露出了陆言言同款无奈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俩居然长得有点像。
「你是真的没听她在说什么啊,她嘱咐了你三遍,说这是补药,你身体太虚了。
蓝的吃两粒,白的吃一粒,别吃错了。」
原来我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吗?
车祸的后遗症还是挺大的。
我吃了药,在浴室门口贴上「安归禁入」四个字,拆开手腕上的纱布准备洗澡。
手腕上是横着的三条疤,狰狞地扒在皮肤上。
陆言言说过,这是车祸时被不小心划的。
我记得好像不是这样,可是我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关于车祸的记忆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