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陆千巍丢下我去救他的白月光了。
全京城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纠缠挽留都没有。
逃婚?我成全你。
你想娶的人不是我,我想嫁的也从来不是你。
我第一次知道他心底有人,是在成亲的半年前。
他平定水患有功,得了圣上封赏。
庆功宴前,他眸光清明,待我客气又郑重。
“知意,若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我。”
毕竟当初我和他定亲之时,正是他失势之时,天下人都说他是虚名头的皇子。
这一年,我伴他身侧,出谋划策。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记恩。
不亏是裴垣哥哥看中的人。
这一年来,我头一次卸下防备地笑了。
酒过三巡,他脸颊绯红,盯着我,失了分寸地埋在了我脖颈处。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脖颈处。
又热又痒。
我想推开,却并未动手。
“小宁,别怕…”
我心一沉,瞬间凉了一大片。
我叫姜知意,我妹妹叫姜蓉宁。
原先和陆长巍最先有婚姻的是她。
所以,他唤的必然是她的乳名。
“王爷,你醉了。”
我脑子清醒得异常,也越发理智。
我果断将他一把推开。
手脚冰凉,面色也木然冷静。
我权当没听到,将他安顿妥当。
夜风掠过我的脸。
真的很冷。
无妨,我本就不是因为情爱帮陆长巍。
哪怕他喜欢我最厌恶的人,也无妨。
我要做的,只是完成裴垣哥哥的遗愿。
助陆长巍登上帝位。
我拢了拢披风,眼观鼻鼻观心。
心底还是有些钝痛。
拜堂那天,我心跳得异常快。
很快,我便知道这异常快的心跳并非因为新婚。
而是因为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端王扬言要拉着宁小姐殉葬,王爷您再不去,可就要出大事了!”
短短一句话,打破了现场的欢喜。
陆长巍急得手中的喜结都落了一地。
我盯着那喜结。
心也像被打了结,一阵抽痛。
我那好妹妹,似乎注定要将我这一生都搅乱。
可我早知他喜欢的人是姜蓉宁。
如今这种处境,也不过是我自寻苦路罢了。
我平静地揭下了喜帕,打算成全他。
“你走吧。”
陆千巍身形一顿,红衣翻飞,大步地离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从艳羡变成怜悯。
万千目光刺得我从头到脚如万虫爬行。
心底更是绞痛阵阵。
无妨…
父亲姜昊铁青着脸,最终吐了一句。
“千巍心善,救人要紧,更何况还是你的妹妹。”
我自幼因为偏心爹,没少给姜蓉宁让步。
早已习以为常。
早年或许还倔强地不服。
如今已然麻木。
“爹,我知晓的,我不怪任何人。”
我早知他心有所属,依旧延续了这婚事,如今这闹剧,并不意外。
我自不会怨他。
我爹似乎没有想到我反应如此平静,动了动嘴,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
众人前来和事,如我阿爹那般劝我,陆千巍是慈悲为怀,不忍坐视不管。
又道已经礼数皆全,便是过了门。
如今我还是齐王妃。
我便还是在齐王府住下。
后半夜我便有些后悔稀里糊涂地住下。
陆千巍是有本事的。
不光把姜蓉宁从端王手上救回来了,还接到了府上安顿。
“小杏,明日便把这房里的红绸喜字都拆了,让人睡得不踏实。”
我也不知道我声音怎么哑哑的。
或许小杏都听出了我的狼狈,应得特别小心翼翼。
我侧过身,蜷缩了起来。
心像是被碾过一般。
阵阵抽痛。
眼泪珠子不知何时滚落下来,湿了枕头。
潮湿的感觉让我越发不适。
若是阿垣哥哥还在人世,定然不忍我这般受委屈的…
本以为陆长巍可依。
到头来,是自己僭越了。
“外面的舆论如何了?”
我语气淡漠,心底自嘲。
可怜见的,我白日受了委屈,如今还堪堪惦念着为陆长巍修护名声。
生怕这事被有心人利用,毁了我这一年的努力。
小杏欲言又止,我眼神警告下,还是说了。
“倒是没说齐王不好,都说齐王痴情,说这婚事早些就是定的姜蓉宁,是小姐你抢走婚事……”
我失笑。
只觉得这话滑稽荒诞。
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是姜蓉宁放出去的消息。
这婚事,早些时候确实是姜蓉宁的。
但两年前,齐王失势。
姜蓉宁见陆长巍大势已去,便勾搭了端王。
端王母妃受宠多年,地位不凡,是储君之位有力的竞争者。
恰逢,我未婚夫裴垣死在贼人刀下,没了婚事。
姜蓉宁便迫不及待地想将婚事挪到我身上。
不等我那偏心爹开口,我便主动请缨,揽下了婚事。
与其说是抢婚事,倒不如说是我给姜蓉宁擦屁股,收拾她的不要的东西。
我越想越觉得窝火。
“姜蓉宁人呢?”
小杏结结巴巴。
“王爷一早就带着到街上去了…”
果然男人在心上人面前,才会失了方寸。
明明这一年与我合作的时候,是万般规矩谨慎的。
如今全然不顾名声,迫不及待地撂下我这个新婚妻子,带她出去显摆了。
我倒没昨天的窝囊气。
杀气腾腾地出府去了。
大有去青楼拎混账夫婿耳朵的悍妇架势。
可我当真倒霉,人才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端王。
这姜蓉宁之所以如今又巴结上陆长巍。
不光是因为陆长巍如今得势了。
更是因为她的端王被贬谪了。
端王母族犯事,贪墨受贿重达一座城池。
私下腌臜之事更是浮出水面。
深究下去,端王不光脱不了身,更是其中从犯。
圣上大怒,将他贬为庶民。
姜蓉宁怎可再嫁。
急的不光是姜蓉宁,还有端王陆睿。
陆睿红着眼,大骂道。
“臭娘儿们,水性杨花的东西,以前舔老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一个叫花子模样少来攀附!”
陆睿找事,是极好解决的。
如今他被贬谪,直接报官让人抓了便是。
可这姜蓉宁偏要激怒了他。
陆睿被逼急了,掏出藏着的匕首就要刺人。
我一眼便瞧出,陆睿是装疯,那一刀明着刺着刺姜蓉宁,实则对陆睿下手。
我上前想帮陆长巍。
一片混乱之下,他们二人安然无事,我倒是被划了一刀。
捕快这才慢半拍地将人按住。
我捂着胳膊,看向陆长巍。
陆长巍也看向我,准备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
姜蓉宁很合时宜的“晕”了。
陆长巍急忙抱住她,还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毅然决然地丢下了受伤的我。
血还流。
我却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痛楚。
许是这一刀划得不够深。
我失笑地摇了摇头。
不对,够深了。
“阿垣哥哥,我成婚了,你可会怪我?”
裴垣,是世间唯一能疗愈我的存在。
如今能回给我的,也只是冰冷。
我坐在墓前,任由春雨寒凉,刺骨又刺心。
“仙女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愕然看过去。
一位妇人领着两个孩子,手上还带着祭奠的东西。
男童眼睛明亮,看到我颇为欣喜。
“娘!我记得仙女姐姐,当初就是她和大将军把我和妹妹从地底下救出来的!”
我恍然,开口道。
“你们是清河镇的?”
妇人点头,道明了来历。
不光是她,还有清河镇的村民,今日都过来祭拜了。
因着清河镇离京城有不少路。
算着若是清明时节过来,恐有不便。
所以他们便提早了一些日子过来祭拜。
“那年地动,多少人被压下石头底下,那些个官兵都不管我们了,我们光靠自己去用手挖,根本就没活路。”
妇人盯着我,满是感激。
“是你和将军过来,带着人一路将整个城的人都救下来了。”
“后来你们又灾后重建,替我们重新找回了生活,可以说我们整个清河镇的命都是你和将军救下的。”
顿了顿,妇人哽噎,眼底泪花一片。
“可天妒英才啊,这小将军竟年纪轻轻便离世了。”
陆陆续续又走来不少人。
如妇人一般,与我诉说着当年我和裴垣去清河镇解决的动灾事的回忆。
无比道一句惋惜。
我坐在那,双目淌着泪。
便是这般好的裴垣哥哥,这世间已经不会再有了。
我虽是尚书嫡女,但自幼与庶出无二。
阿娘早逝,继母掌家。
两岁之前,还是被娇养着的。
姜蓉宁一出生。
我阿爹便偏心到没边了。
一个会吹耳旁风的继母,一个会讨欢心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