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肠癌晚期,大家都不敢告诉她实情。
偏表姑嘴贱,说医院不收她,是让她回家等死。
撑着的那口气散了,我妈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
我崩溃不已,拉着表姑同归于尽。
再睁眼,竟回到两年前。
我带着妈妈体检、创业,重启人生。
而人生轨迹变动,这次,得癌症的成了表姑。
她厚着脸皮来找我借钱,我笑道:
「没钱治就等死呗。」
大年初四,我起了个大早。
村里有个习俗,初四去土地庙上香,祈求来年平安顺遂。
做好早餐,见我妈还没起床,我心里莫名一紧。
打开主卧的门一看,她已经醒了,却是神情呆滞地躺着,眼角不断有泪滑下。
我连忙过去。
「妈,你哪里不舒服?」
她动了动眼球,声音有气无力:
「小舒,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心思慌乱,看她这样子,是知道实情了。
半年前,我妈查出直肠癌,已经到了晚期,几乎没有可能治愈。
我爸去世的事让我妈大受刺激,智商变得只有十岁,所以我骗她只是得了痔疮,她也就信了。
我自作主张卖了城里的房子,带着她四处旅游。
因为病人心态好,出现奇迹的事情也不是没听过。
我既希望她能开心度过最后的时光,又暗戳戳想搏一把老天开眼。
「妈,你别开玩笑了,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好了,不许赖床了,今天要去拜土地呢……」
我故作镇定,想绕开这个话题。
却被她打断:
「小舒,仲芳都告诉我了,连医院都不要我,医生让我回家等死呢。」
这一刻,我妈好像清醒了。
我又气又喜,还有些担心,清醒了就不好再骗她了。
于仲芳是大爷爷的女儿,我爸的表姐,我叫她表姑。
那人嘴碎,好管闲事,村里人都被她八卦过。
前段时间被她儿子接去城里,因为跟儿媳妇不和,趁着过年,又被送了回来。
昨天在大爷爷家聚会,我进了厨房帮忙,于仲芳准是那时候跟我妈多嘴的。
我一直小心翼翼,让亲戚们统一口径,大家都很配合。
于仲芳也保证不乱说话,想不到一时疏忽,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昨天回来时我妈就有些闷闷不乐,但她没多说什么,我也就没多想。
想来是一晚上过去,意识逐渐清醒,便明白了于仲芳说的才是实话。
我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异样。
「妈,你别听她吓你,这半年来你都好好的,就算是癌症,只要咱们不怕它,它就打不倒我们!」
我妈愣愣地摇了摇头。
「我之前傻乎乎的,但你做的事我都记得,小舒,对不起,让你白费心思了。」
我还想开口,她却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
我只好先退出房间。
这么大的事,她确实需要静一静。
我打电话让二婶来陪她,然后杀去了表姑家。
于仲芳正在吃早饭。
我一把掀翻碗筷,扯着她的头发质问:
「谁让你跟我妈多嘴的?就你长舌头是不是?你这舌头要是只会生事,不如割了喂猪!」
她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身强体壮,三两下就挣开束缚。
「我不过实话实说,又不是我让她得病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我妈就撑着最后一口气,你把她精神头给吓没了,是成心想害死她!」
于仲芳一听这话,两眼一瞪。
「哎哟喂!这人还没死呢,就给我扣上罪名了?将来她许瑾华真死了,你是不是还要拉我陪葬啊?」
看到她这副无赖样我就火大,转身抄起她家菜刀,再次抓住她的头发,将人按在桌上。
许是怕我真下狠手,这次她没再乱动。
「于,于明舒,大过年的,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手起刀落。
伴随一声惨叫,斩断她耳边一缕头发。
于仲芳满脸惊恐,身体抖成筛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我警告你,以后见到我和我妈,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话音刚落,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儿。
于仲芳的棉裤浸出一抹阴影。
「呵,这就吓尿了?知道害怕,以后就给我闭上嘴巴做人!」
我扔开菜刀,刚要走人,二婶打来电话。
「小舒,你妈发烧了,你快回来!」
我妈突然昏迷不醒,我连忙开车送到城里医院。
一连三天,她都不吃东西,全靠营养液吊着。
这半年,她虽然时常不舒服,但至少能吃能喝,心情也开朗,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但现在撑着的那口气散了,整个人面色灰暗,让我不禁想起我爸去世时的模样。
心里一焦躁,语气不觉重了些:
「妈,我没日没夜地守着,就是为了你能好起来,你忍心看我干着急吗?」
她哑声吐出一句「对不起」,我又陷入自责。
我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妈,这是你最爱喝的鱼汤,喝完这碗,我给你放你喜欢的那档相亲节目,好不好?」
我温声哄着,她总算肯张嘴。
半碗鱼汤下肚,她对我道:
「咱们回家吧,小舒,妈想回家。」
烧已经退了,我答应让我妈出院。
到家的那一刻,她脸上又出现了笑。
只是笑容未及眼底。
那双眸子里,是深深的绝望。
「小舒,我们一起,把你爸的东西都整理一下吧。」
「等我走的时候,烧给我。」
我假装坚强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眼泪决堤。
「妈,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去海南旅游,我们去捡贝壳,晒太阳……」
我妈像小时候那样拥着我,轻轻拍打我的背。
「乖,把钱留着,以后妈不在了,你总得有点东西傍身。」
整理完我爸的遗物,她又卧床不起了。
起初是没精打采。
元宵节刚过,她的状况突然糟糕起来,止痛药不管用,喘气声粗得像打呼噜。
我陪床睡了几天,有天夜里莫名惊醒,身侧静得可怕。
伸手一触,身子还是温的,但任凭我又推又叫,她始终没有反应。
二叔二婶帮着我操持葬礼,一个劲宽慰我要想开点。
我望着墓碑上我妈的照片,想回应点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两年前,我爸去世,我妈变成十岁孩童一般。
我本想把她带在身边,但她不愿意离开家。
二婶劝我顺着她。
毕竟我妈只是思想变幼稚了些,生活是可以自理的,以前会的东西,现在仍然会。
做饭,洗澡,用智能机,都不成问题。
村里又有左邻右舍,亲戚们也都住得近,可以互相照应。
反倒去了我工作的城市,我要忙于工作,她又人生地不熟,只会处处受限。
我一想也有道理,就把她留下了,自己则更加专心地投入工作。
继续奋斗了一年多,眼看就要升职,却空降来了个关系户。
领导让我再忍几年。
事业刚受挫,我妈这边就查出癌症。
我索性辞职回家陪着她。
现在我最后的一点念想入了土,未来又无事可期,心里实在空得厉害。
我浑浑噩噩在家睡了几天。
到了头七,我做了几道我妈喜欢的菜,带上我爸爱喝的酒,打算去镇上的公墓陪他们。
车子停在村口,出去的路上经过一条巷子,刚到拐弯处,就听得人议论:
「做人哪还是得想开点,看看那个许瑾华,本来好好的,结果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于仲芳的尖嗓,化成灰我都听得出来。
她接着道:
「她家那个于明舒,也是个疯丫头,大过年莫名其妙来我家闹一场,恐怕他们一家三口都有遗传病,她爸她妈死了,下一个就是她!」
她和村里那几个长舌妇议论了一阵,又道:
「不跟你们聊了,我还要去趟镇上,先去村口看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刚一说完,她拐过弯来,和我打了个照面。
「小,小舒,你怎么在这儿?」
「表姑,你要去镇上的话,我送你啊。」
「不,不麻烦了。」
我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表姑,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是我妈都走了,和你计较也没用。我现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以后还得仰仗你们这些亲戚多照应。」
我一面说,一面打量她的神色,果真放松下来。
我继续道:「以前的事咱们就谁都别提了,今后好好过日子,你说呢?」
于仲芳眼神一亮,当即摆起长辈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