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人们不会想到,
每天要喝的水,
因为辐射,现在已经变成了金子似的宝贝。
为了进入“净化圈”,人类再次面临基因筛选。
蚍蜉般的底层群体,又该如何面对这场灾难?
“李栀啊,今年是研究生的最后一年了吧!
现在大环境差,找工作确实不太容易啊!
别看我们这个净水项目还在初期阶段,但真要能留下来继续研究,迟早会有一番成绩,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很看好你的啊!”
张儒在旁边半俯着身子,在耳边低语,手掌像是无意的搭在我的背上。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在认真指导学生的样子。
但后背上那逐渐扩大的,让人恶心的湿热感,无时无刻不在挑战我的极限。
很可惜,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忍。
因为,他是我的研究生导师。
很清楚顺利毕业对我有多重要,更明白毕业后留在实验室工作,会是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诱惑。
即使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房卡塞进键盘下面,我也只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自己电脑上的实验数据。
“晚上八点。”
张儒说完就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漫不经心的收拾东西。
然后刻意的从我面前经过。
炙热又贪婪的目光在周身逡巡。
见我没有反应,重重的踏着地板向门口走去。
“我会准时的。”
他的脚步即刻变得轻盈,伴随悠闲的口哨声,愈行愈远。
已经有些老旧的门吱呀一声合上。
我固执的揉掉眼眶里不争气的泪,去张儒的电脑上记录今天最终的实验数据。
这一年的净水实验都是我主导完成,导师只需要得到最后的结果。
作为团队的核心成员,我知道他的电脑密码。
但拥有这份“特权”的代价是,我不得不每次实验完成后留下来上传数据,和张儒单独相处,忍受他愈发猖狂的骚扰。
这个月就要开始毕业答辩,他认为抓住了我的软肋,所以不再伪装。
今天他早早的离开,我终于有了难得的片刻宁静。
心思杂乱的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加载的上传条。
但不闪烁的信息框,拉回了注意力。
或许太过期待晚上的谋算,张儒走的时候竟然得意到,忘记退出自己的社交账号。
发信息的是净水公司的祝总,赞助这个实验室的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鬼使神差的我打开了他的聊天记录:
“那小丫头看着挺聪明的,没想到真被你骗到手了”
“书呆子罢了,还好有几分姿色。
等我晚上给她拍些视频,到时候再逼她把论文的所有权让给你们,净化圈的名额就能空出来一个了。”
“那就有劳陈博士了,事成之后,答应好的礼物一分都不会少。”
原本摆在桌上的鱼缸,承载着我无法宣泄的怒气,被扫到地上摔得稀碎。
形状奇特的金鱼,费力的瘫在地上鼓腮,寻求一线生机。
我又何尝不是呢?
强迫自己重复的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信息。
“净化圈”、“名额”、“论文”。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逐渐蔓延开。
我试着搜索电脑上残留的各种痕迹。
终于,一封邮件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关于全球生态净化圈精英人员注册通知》
根据邮件信息,核废水污染已经开始影响人类基因组,为了延续优秀的人类基因,全球已开始联合建立无污染净化圈。
首批选拔偏重于医疗及科研人员,尤其有关核辐射病变治疗和水资源净化的研究。
张儒私自提交了我的论文,获得了进入净化圈的资格。
而他竟然要把属于我的名额倒卖出去。
网上注册成功会提供ID码,注册人确认获取得ID码后,相关信息将自动永久删除,而且必须在规定时间里,持认证前已有身份证去净化圈报道。
通过人脸识别,现场认证成功后,才算是真正获得资格。
按照这样的方法,暂时还猜不到张儒要怎样冒领名额,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打乱他的计划,抢先一步获得ID码。
毕竟在核辐射防不胜防的时代里,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癌症。
换句话说,未来被隔离在净化圈外的人,只能等死。
以张儒在学术界的研究,他根本不会担心自己没有名额。
但,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我拷贝了电脑上的所有信息,并且在聊天记录里找到了另外一些足够让他身败名裂的东西。
晚上八点,在高铁上我挂断张儒的电话,关掉了手机。
去找最重要的那个人。
“姐,你怎么能到这来!”
妹妹在净水厂上班,一个最接近核废水的地方。
即使是在室外也要穿一层薄的防护服。
妹妹从不让我来找她,现在看我只戴着一个防辐口罩,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
动手要把自己的防护服脱下来。
我拦住了她。
“收拾东西,晚上带你回家。”
妹妹有些错愕,布满血丝的眼睛担忧的看着我。
“是……谁又病了吗?”
前年爸爸因为癌症去世,妹妹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大二的时候就退学到净化厂里上班。
不是她找不到更好些的工作,只是因为这里给的工资高。
为了家人,她可以消耗自己的生命,但最怕听到任何亲人的噩耗。
我第一次像个姐姐,宠溺的摸着她不似从前漆黑茂密的头发,装作轻松的样子说:
“没有,只是放了几天假,特意来找你,想带你回去吃妈妈烧的糖醋排骨。”
妹妹眼睛里亮着光,高兴的点头,急忙跑回宿舍。
临走前,把她的防辐服披在了我身上。
从净化厂回家要四个小时,妹妹上了一天的班,挨到座椅就睡着了。
我重新打开了手机
有张儒的十几个电话,上百条信息。
显然他已经知道我偷看电脑,又注册名额的事情了。
我无声的讥讽着,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张儒潜规则的事情不是初犯,几乎每年都会“换一个口味”,今年恰好看中了我。
他给每个女孩拍下了视频,再分享给臭味相投的渣滓们。
这些东西一旦流传出去,足够他摔成烂泥。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给了张儒银行账号,让他明天十二点前转一百万,同意帮他保密,不然就报警。
他没有退路,只能答应。
清晨刚下车,妈妈就在出口等着了。
两个女儿结伴归来,让她的脸上填满了笑意。
饭桌上,妈妈依次给我和妹妹夹了一块排骨,问我怎么有空回来。
团聚的画面虽不忍打破,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坦言自己有净化圈的名额,但只可以带一名亲属。
结果在意料之中。
妹妹抵不过妈妈的决绝,只能含泪答应。
三个人,珍惜的吃完了最后一顿午饭。
张儒也如期的给了钱。
我谎称是自己的科研奖励,要拿出一半给妈妈。
她拒绝了,或许不想离别之际浪费时间拉扯,她只肯收下二十万。
当天下午,我带着妹妹进了车站,妈妈瘦削单薄的身影,刺痛着心脏。
但我们都笑着挥手告别,想把最彼此最美好的模样永远烙在心底。
候车厅里,妹妹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几乎用完了所有的纸巾。
我嘱咐着她看好东西,自己去买纸。
刚从店里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和妹妹攀谈。
“师兄?”我喃喃自语,脑海中涌出各种揣测,狐疑的躲在旁边观察。
猛然间,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是切断了所有的神经。
眼前像是电影闭幕般,不再有任何画面。
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卫生间里,看起来像是在宾馆。
“这姑娘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难怪肯花这么多钱抓她。”
“要是喜欢,等问出了ID码,随便你怎么玩,不闹出人命就行了。”
门外两个人的谈话,大概让我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先进去看看,差不多该醒了。”
话音刚落,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只感觉光亮扫过眼睛,头发被一把拽住,有人左右摆弄着我的脸。
“昏着呢,再过半个小时应该就醒了”
那人趁机还摸了一把我的胸口。
随着光亮逐渐减少,能确认他已经出去了。
完全落入昏暗前,我壮着胆子偷偷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