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人皮鼓颜色鲜亮,鼓声清扬。
贵妃最喜皮囊,在宫宴将一名乐师扒皮,制成人皮鼓。
之后却患上了不可医治的头痛。
我治好了她,成为了她的心腹。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就是乐师的妹妹。
贵妃的心情很不好。
自宫宴跳完舞后,她的头就疼了起来,因休息不好,她的脸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软榻旁,小宫女捧了一碗安神药,被贵妃一手挥开:“喝了几天了,头疼一点不减,本宫的脸何时才能好!”
侍女被摔碎的瓷片伤了手,却只敢低眉顺眼地跪倒:“娘娘息怒,太医说过,动气不利于您的恢复。”
贵妃忽地扯住侍女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尖利的护甲划破她的皮肤,渗出血珠:“凭什么你的皮还是好的?”
侍女听了这话,抖如筛糠。
宫里的人都知道,贵妃极在意皮囊。不仅是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但凡比她貌美的人,总在被她看见的几日后,死于非命。
而现在的贵妃脸上长起了红疹子,什么金贵的药膏都用了,却迟迟不能消退。
殿内的所有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迁怒到自己。
上一个惹恼贵妃的人,被扒掉了一层皮。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了贵妃的面前,换了香炉里的安神香。
我入宫不过半年,分到了贵妃的延禧宫,平时只干干老宫女们嫌脏嫌累的洒扫杂活,一直是个不起眼的。
此刻,我重新放进了新的香块,点燃后升起一股袅袅的香烟。
旁的宫女们闻见了甜郁的香,抬头刚好看见我合上香炉的动作,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似是不明白我一个干杂活的小宫女怎么敢擅自替换太医院的安神香。
她们都等着贵妃大怒着砍掉我的手,毕竟她很讨厌擅作主张的下人。
按她的话说,狗就只能听主人的话。
可是贵妃紧皱的眉头竟然舒展了开来,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半晌,她睁开了眼,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是什么,竟然比太医院的香还管用?”
“家中略通制香之道,根据娘娘的症状调配了香料。”我恭敬地回答。
贵妃闻言,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你为何一直戴着面纱?”
“奴婢自知丑颜,不愿污了别人的眼睛。”说罢未等贵妃反应,我奉上了一盒香膏,“这是奴婢调的香膏,可为娘娘遮盖脸上的红疹。”
贵妃有些狐疑地看着我手中的盒子,没有动作。
我当即揭开面纱,抹了一点药膏到脸上,以示无毒。
贵妃这才允许,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片刻就将红疹遮掩得消失不见。
她大喜,看着我平平的相貌和满脸丑陋的麻子,对我更加满意。
第二天,阖宫传来贵妃承宠的消息。
她重新变成了宫里最美的女人。
温香在怀,皇帝连早朝都去晚了些。
她一夜承欢,面上春风得意。
原本伺候她早起的宫女要为她梳妆,却被她拦下,将我唤了过去。
“你妆扮本事不错,以后就由你来伺候本宫梳洗吧。”
“你叫什么名字?”贵妃看着镜子里肤若凝脂的自己,心情很好。
她点了一夜我配制的香,脸上的红疹有消退之势,抹了我奉上的香膏,皮肤变得竟比以往还要好。
“奴婢阿襄。”
“这名字太俗了,以后你就叫闻香吧。”
“是。”
我的目光划过她的脸颊,落在了一旁燃着新香的香炉上。
这些香,其实是蛊,能够麻痹神经。
她的头不再痛,就是因为蛊虫已经进了她的体内,可她不知道的是,神经麻痹久了,就会变得更加脆弱。
而香膏就是激活蛊虫的工具,看似能帮她把皮肤变得更好,实际不过是将一时的养分聚集起来,一旦停用,蛊虫就会开始嗫咬皮肤,溃烂衰老。
我家中不是什么制香世家,我娘是南胤的蛊婆。
阿襄这个名字,是阿姐给我取的。
南胤灭国后,我流落到了大昭。
便是在这里,遇到阿姐的。
在长街的角落里,为了有个住的地方,我撕破衣服,往脸上抹了很多灰,混进了乞丐堆里。
一日,我用求讨来的所有钱,去街头的包子铺,买了一只菜包子。
刚走出来,便被其他的小乞丐推倒,摁在地上毒打。
我很多天没吃饭了,没有力气反抗。
他们骂我狼心狗肺,有了钱居然给自己换吃的。
可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我被揍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心想今天大概是我最后一天看见太阳了。
失去意识前,阿姐把我抱起来,带回了家。
她将我洗干净,换上新衣服,为我吹奏安神的曲子,在干干净净的床榻上,让我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后,她问我有没有名字,我说我不记得了。
“那你便叫阿襄吧。”
家里只有我和阿姐两个人,可平白多了一张口,还是入不敷出。
阿姐熟通音律,便去秦楼楚馆里应征卖艺的乐师,不想却被教坊司的人选上了。
那天阿姐回家好高兴,她抱着我,说:“我能入宫了,俸禄银子是现在的几倍,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也很高兴,亲自将阿姐送到了宫门前。
高墙之下,偌大的朱门就像是野兽张开的大嘴。
将人吞噬后,不吐出一根骨头。
阿姐再没回来。
我费了一番工夫混进宫中,却打听到了她已经死了的消息。
前一个月,宫中开宴。
身为教坊司一员的阿姐也被安排了表演节目,因面容清秀,被选作了最前面的位置。
阿姐虽然面目清秀,但比起倾国倾城,用金银娇养着的贵妃,根本不算什么。
可只因为皇帝多看了阿姐一眼,夸了一句:“表演得不错。”
当夜贵妃便将阿姐传进了她的延禧宫。
“大胆贱奴,竟敢勾引皇上!”她将阿姐扇倒在地,遣人活剥了阿姐的皮,做成了鼓。
“不是爱表演吗?从今往后,就让你表演个够。”
阿姐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延禧宫。
贵妃笑眯眯地说:“这首曲儿真好听。”
后来我在教坊司里见到了那只人皮鼓。
比其他的鼓颜色更加鲜亮,那是我的阿姐。
我抚上鼓面,回想起往日阿姐抱着我时怀里的温度。
阿姐,你放心吧,我要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贵妃尽管家世并不显赫,却依然受到了皇帝的专宠。
因为她陪着他一路从寂寂无名的少年时期走到了登上龙位,在他不得圣心、饱受冷眼时,她是他唯一的温暖。
即使为了巩固皇位,皇宫不得不娶了几位有功朝臣的女儿,贵妃依然是皇帝生命中最爱最重要的女人。
皇帝给了她极高的权力,却因为家世原因,他无法将她册封为后。
他许诺,等到坐稳龙椅,就会让她执掌凤印。
可深宫之中,疑云诡谲,每个人的心都可能随着局势千变万化。
如同此刻,贵妃正懒洋洋地斜卧在榻上,她乜着一旁给她揉着腿的我:“闻香,你最近侍奉得很好,本宫要赏你。”
听到这话,我立刻跪伏在地,惊喜地谢恩。
贵妃似乎早预料到我的反应,嗤笑了一声,给门口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端上来一盆烧得通红的炭,就见贵妃开口:“可是本宫不知道你是否衷心,只要你从里面握起一块,本宫就信你。”
我直起身子,看着冒滚烫热气的炭盆,嘴唇上下打着哆嗦。
“不敢吗?那就可惜了。”
“其实去辛者库服役,也是挺好的,就是里面全是犯了事被赶出来的宫女。”贵妃笑笑。
“不知道你会和她们相处得怎么样。”
见我一直没有动作,贵妃朝太监又使了个眼色,闭上了眼睛。
就在小太监要把我和炭盆一起拉出去的时候,我忽然伸手攥起了一块炭。
“呲啦”一声,火红的星子跳了跳,焦煳的味道散开来。
贵妃又睁开了美丽的眸子,看了看我血肉与炭灰混合模糊在一起的手,露出了满意。
“闻香,做得很好。”
她拿出了一瓶名贵的金疮药,将白色的药粉倒在了我的手上。
“这是赏你的。”
“今个儿起,你就是延禧宫的大宫女。”
其实去贵妃跟前伺候,是要时常胆战心惊的差事。
贵妃喜怒无常,动辄打骂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