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在厨房里剁肉了。
咚咚咚的声音连绵不绝。
我捂着耳朵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妈妈从不去买肉,
家里哪儿来的肉呢?
咚咚咚的声音终于停下,不一会儿厨房便飘来一阵肉香。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小梦,快来吃饭了。”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回应。
坐上餐桌,面前摆着的是一大盆红彤彤的肉,在汁水里翻滚,咕噜冒着热气。
“这傻孩子,别看了,快吃啊。”
妈妈用筷子给我夹了一坨盆里最大的肉,放在碗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直到我将肉咽下,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就说小梦最乖了,比之前的都要乖。”
肉确实很香,酥烂入味,香叶混合油脂,散发一股奇异的香味。
我完全停不下筷子,夹了一块又一块。
直到把盆里的肉吃完,这才觉得胃里没有那种抓耳挠腮的难受。
而妈妈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一块也没吃。
当我吃完后,蓦然抬头。
妈妈的左唇牵动着右唇,嘴巴大裂开来,露出森然的牙齿,眼球爆裂突出,从胸腔里发出声音:
“既然你吃饱了,那该我吃了。”
说完便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了过来。
啊!
我尖叫出声。
倏然一睁眼,眼前是一片浓浓的黑暗。
时间刚好是凌晨两点。
分秒不差。
最近一周每天都在做同样的怪梦,每次都在同样的地方和时间惊醒。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准备去客厅接杯水。
厨房的门虚掩着,从缝隙里透出暖融融的灯光。
这么晚,爸妈都在睡觉,难不成是晚上忘关灯了?
我这样想着,接了杯水走向厨房的方向,准备将灯关了后继续睡觉。
我手刚碰到开关。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声。
就像有人在用菜刀砍着骨头,一下接一下。
我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后背刹时被冷汗浸湿。
这个声音......
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手刚碰到门把手,我就再次被惊醒。
一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一直急速跳动的心慢慢缓了过来。
原来是梦中梦。
我安慰着自己,迅速穿好衣服洗漱。
马上要迟到了。
到客厅后我顺手抄起桌上的肉饼,冲出门。
我妈在后面一叠声的叫我,好歹喝完豆浆再走。
就像以往每一个平凡的早晨一样。
在等公交的间隙,我掏出怀里的肉饼,大口吃着。
只是......妈妈从来不做肉饼。
我边吃边想。
肉饼可真香啊。
下班后回家,我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有荤有素,我大口吃着。
但妈妈就像梦中一样,一口也没吃。
“妈,你怎么不吃?”
妈妈笑得温婉:
“妈晚上减肥,不吃饭。”
说完后又给我的碗里夹了一大块肉。
我没多想,很快将饭菜一扫而光。
半夜。
想起昨晚奇怪的梦,我怎么也睡不着。
实在是太真实了。
忽然,我脑海中亮光一闪。
妈妈好像......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那这些天的肉是从哪里来的?
我颤巍巍地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拉啤酒、吃剩的西瓜。
冷冻层里几乎什么也没有。
我正要拉开最后一层。
“小梦,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是不是晚上没吃饱,饿了?”
一回头,妈妈的脸在白炽灯下十分惨白。
尽管她仍是像平日里一样的笑,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连忙打了个哈哈,拿起一瓶啤酒就跑回了卧室。
在我回屋后,我妈仍然站在厨房没动。
她弯下腰,慢条斯理地将被拉开的隔层推回去。
边推边喃喃道:
“还剩这么多肉,明天给小梦做什么好呢?”
“还是红烧肉吧,她最喜欢了。”
我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啤酒瓶被我捏的快要变形。
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妈妈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晃了晃脑袋。
最近好像越来越糊涂了。
可能是错觉吧。
啤酒顺着喉咙一路往下。
这个时候有小龙虾就好了。
小梦最爱吃小龙虾了,妈妈每回做,她一个人都能吃一斤多。
?!
我蓦地停住了。
小梦是谁,难道我不是小梦吗?
这时,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别让妈妈发现你不是小梦!】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醒来时,妈妈已经开始做饭了。
我来到厨房一看,旁边的水槽里放着一大坨冻肉。
被泡在水里,奇怪的是肉色鲜红,怎么看也不像冻肉。
我疑惑地问道:
“妈,我看你也没出去买菜,冰箱里咋这么多肉。”
我妈正在切菜,力道很大,刀碰到案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闻言望了我一眼,脸上是熟悉的微笑:
“冰箱里的肉是吃不完的。”
我想要拉开冷冻层最后一层,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但昨晚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再次出现在我耳边:
【冰箱冷冻层的最后一层,如果没有经过妈妈允许,请注意,千万别打开!千万别打开!千万别打开!!!】
语气到最后逐渐焦急。
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砰的一声把冰箱门关上。
这时妈妈语声幽幽的问我:
“小梦,你刚才干嘛呢?”
“没什么,妈,我看冰箱有些脏,我拿块帕子来擦一下。”
妈妈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遗憾。
今天餐桌上的肉依然很香,一大盆摆在餐桌上。
妈妈破天荒的吃了饭,夹起肉大块朵颐。
只是,如果眼神不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我借口刷碗,让我妈回屋去。
“小梦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妈妈站在房间门口,直勾勾的盯着我。
好半晌,我才听到关门声。
冰箱放在厨房的西北角,紧挨着碗橱。
我将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后,不知怎的,就像被冰箱诱惑了一般,不顾前面的警告,手伸向了把手。
然而我做梦都没有想到。
最后一层里面冻着的。
赫然是一颗人头!
却长着一张与我一般无二的脸!
我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着。
遽然摸到一双塑胶拖鞋,往上一看,是本该在卧室的妈妈。
她就像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样。
妈妈此刻夸张的笑着,嘴角开始流涎,眼睛仿佛捕捉到猎物,露出贪婪又嗜血的目光。
左手拿着菜刀,就要往我脑袋砍下。
我双眼大睁,毫无反抗能力。
菜刀触碰到脖子带来一阵冰凉,快准狠,头和身体很快分了家,仅剩边缘一块薄薄的皮黏连着,使头不至于落下。
奇迹的是,我竟然不觉得疼痛。
血迸溅在冰箱、地面、橱柜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在妈妈再次挥刀准备将我的头与脖子最后一丝联系斩断时。
一阵嘀铃铃的响声传来。
我的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旋转。
居然又是梦!
我直接从床上翻身而起,来到卧室的镜子前。
摆弄了好一会我的脸和脖子,确认没有裂口,也没有任何伤疤,这才浑身是汗的坐在床上。
这梦也太真实了。
我不住的用手摩挲着脖子,刚刚头身分离仍让我心有余悸。
只是,活人的脑袋到底不能转弯。
我并没看到在后颈的位置,有一条不算细的红线。
我起床、洗漱、上班、吃饭,重复着之前的生活。
好像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妈妈也一如往常,看到我时带着柔柔的笑意。
梦里可怕的妈妈似乎只存在于梦里,那个声音也再没出现过。
一切......都只是梦?
我晃了晃脑袋。
最近好像越来越糊涂了。
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妈妈在厨房用磨刀石磨刀,刺啦刺啦,一声接着一声。
刀已经很锋利了。
但妈妈仍嫌不够,嘴里喃喃自语。
“肉熟了......熟了......不够,不够,等会儿切不动怎么办呢?”
工作?对,今天好像是周一,我该去上班的。
我拿起一旁的提包,走出了家门。
在下楼的时候,我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后背一阵发冷。
回头一望,我妈的脸出现在窗台上,面无表情。
看到我转头,又挂上了熟悉的微笑。
手一招一招的,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主人拉扯着动作。
我到了公交车站,望着身边川流不息的车和行人,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该坐哪一辆车呢......
下一秒。
我出来干嘛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