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说我不爱他,只是馋他的身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大概真的很生气,眼尾都气红了一片,浅色的眸子里映着水光,娇艳艳水灵灵的,我的目光顺着他不断起伏的胸膛一路顺延到他被几层衣料裹着却仍然显得精瘦柔韧的腰肢,然后不可抑制的咽了口口水。
真该死,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我叫月牙儿,是只修了千年才修出人型的蛇妖。
而我的夫君李衡山,则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美人,是的,美人,我夫君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人类,除了比一般的人类男人要貌美一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而且还比大多的人类男人都强。
肩能扛手能提,还会做饭洗衣,砍柴挑水,最重要的是,我这么优秀这么难能可贵这么罕见的夫君,是白给的。
换句话说,是我捡来的。
我本是山涧里一条无父无母的小蛇,刚出生就被抛弃等死,一个路过的散仙看我可怜,喂了我一口水喝,机缘巧合之下才开了灵智。
从开了灵智到如今,满打满算,刚好一千年。
本来蛇族一千年大限将至,天劫降临,如果不储存足够的灵力,非但成不了蛇仙不说,还会搭上一条小命。
但我实在很笨,天赋极低,跌跌撞撞摸索了五百年才蜕皮,一千年才化形,就算是这样,我化形也不是很稳定,时不时就冒出左一块右一块的蛇鳞来。
天赋低下,灵力自然就更不足。
妖怪储存灵力的方法无非就那几种,天赋好的就老老实实修炼,有背景的就淘几件灵器,至于像我这样既没天赋又没背景的,除了踏踏实实等死以外,就只能想法子走走捷径。
走捷径的官方说法,叫结机缘,与人类结下机缘,靠人类的精气或者祖先积攒下的善缘来供养妖怪自身,转化成灵力。
说白了,就是,要么砸钱,要不卖色。
砸钱伤家,卖色伤身。
所以,这只是妖怪间流传的比较好听的叫法,人类间的那个不太好听的叫法,用某种豪迈的方言来概括,叫养大仙儿。
而我,就是我夫君李衡山,养下的那个大仙儿。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说来惭愧。
我虽然蛇又傻又呆,但记性却是十分的好,换句话说,就是看过的话本子过目不忘,话本子的故事缠绵悱恻,主人公更是妖魔鬼怪,神仙精灵,应有尽有。
但故事情节却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男主身份绝对天潢贵胄,尊贵尊贵再尊贵,女主呢,要不就是跟我一样的小妖怪,要不就是凡人小仙,女主救男主一命,男主不思回报就算了,还要把女主虐的死去活来,身心俱疲,最后死掉了再换男主幡然醒悟,悲痛欲绝,拿一生去怀念她,最后还要找跟女主很相似的替身去表演深情。
然后再把替身虐的死去活来。
我看的直咂舌,心里发誓,如果我是女主,碰到这种男人非得狠狠给他两拳,然后把他丢到后山的悬崖底下喂老虎。
然后在我发完誓的第三天,就在半山的桃树底下捡到了浑身是血的李衡山。
我:..............
我感觉这是我上次吓唬那个采药迷路小姑娘的报应。
天地良心,我本来只是打算给她引个下山的路,结果她背篓里的馒头实在太香,我一个没忍住,眉骨那一块就唰的冒出一块银白泛蓝的蛇鳞,还有两颗獠牙来。
小姑娘看见我这幅尊容,连声音都没出一点,嘎一下晕过去了。
我: ..............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自闭了,但我是条善良的蛇,所以虽然心里再芥蒂,甚至排演了上千次自己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场景,都没丢下浑身是血的李衡山不管。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李衡山呢,我给他取了个简称,叫小白脸儿。
因为他真的秀气的不像话,明明浑身都是血了,但一张脸还是纤尘不染,鼻梁高挺,长眉入鬓,一双眼睛虽然紧紧的闭着,但还是能看出杏眼柔和温软的轮廓,凑近了看,还能看到他山根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色泽艳红,好似朱砂描画上去的一般。
所以当我把他带回木屋,和我住在一起,两百年前被我捡回来的小狐狸巧巧看着我这幅浑身都是血的窝囊样,甚至都没有太生气。
尤其是在她看清烛火底下李衡山的脸时,一百年就化形成功见惯人间男子的年轻小狐狸巧巧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深刻表示了对我的理解。
不是,她理解,我不理解。
我试图向她解释,我捡小白脸只是因为我的善良,不是因为我的好色,巧巧听了这一句,啧了一声,摇着她火红火红的狐狸尾巴,伸出一根削葱一般的指头,直愣愣的戳我脑门。
“反正五百年河东五百年河西,你丫要是再吊不回一个帮你渡天劫的人,这辈子下辈子可都算是过完了!”
我沉默,我哑然,我惜字如金。
瞧您说的,我们妖怪一般都是直接灰飞烟灭的,哪来的下辈子。
心里是这么想,但我高低没敢张嘴。
毕竟我这副时不时就冒出一块两块蛇鳞的尊容,家里可全靠巧巧这只奶狐狸外出养家,买馒头走街串巷做生意。
我们妖怪,有时也是要为口腹之欲低头的。
小白脸整睡了一日半,醒过来的时候日头高悬,我正捏着扫帚扫炉灰,他浑身上下叫绷带缠了个全,从前胸一直蔓延,几乎布满了细小的裂口,不像是寻常能搞出来的。
但是这和我又没关系!
我只是一个和他萍水相逢的普通民女。
我是一个普通民女,我一边给自己洗脑一边试图扯出一个普通民女该有的笑,放下扫帚向他床边走去。
刚挪了两步,就看见他以一种十分惊恐的眼神挪着身子向后退了一点。
我感到有点奇怪,只能更和善的向他微笑,然后抬起一只手迅速往自己脸上一摸。
好家伙,手感冰冷滑腻,果然是两块如假包换的蛇鳞。
我一边看着面前男人愈发惊恐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一边摸索手边趁手的武器,并开始思考我现在把他打晕并且在他下次醒来的时候欺骗他现在看到的可怕蛇鳞女只是一场噩梦的可能性。
可能性好像有点低,要不直接灭口算了。
我这么想着,然后就抓起手边用来勾炉盖的炉钩子准备给他一下———
“仙姑!”
我炉钩子还没举到脸前,眼前的青年突然开口,一双轮廓柔软的杏眼颜色浅淡淡亮晶晶,还闪着一点水光。
“是您救了我的命吗!”
啊,啊???
总而言之,我好像捡到个脑子不太好用的。
小白脸把自己缩在床角,看见我过来才十分艰难的挪近了一点,没动两下身上缠的紧紧的绷带就渗出一点红来。
“诶,你别动了!”
我着急的喊,他身上这个绷带可是我和巧巧拿好多难找的草药和山下村子里的药堂换来的,金贵的很,可没多少余量给他再换一次。
听见我喊,他才没继续动,而是在原处坐稳,眼睛亮亮的看着我,他的眼尾微微有点下垂,比起圆圆的杏核,更像巧巧养的小狗。
我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准备再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他的动作打断,小青年端坐在木板床上突然双手一撑,两只膝盖着地,挺直腰杆向我行了一个很好看的礼。
“在下松阳郡李衡山,年十九,蒙仙姑照拂,救命之恩难以为报,单凭仙姑差遣!”
说到这,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坚定,像雪一般白皙的面容蒙上一层羞赧,两颊泛着像桃花样的粉,更衬得那枚小痣艳红的诱人。
我觉得自己有点热,甚至可耻的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我偏过眼去不再看他,顺带着抬手松了松自己夹袄的衣领,突然就有点理解话本子里的女主。
对面的小白脸看着我的动作,不知怎么的脸更红了,红的更刚才有点不一样,他张了张口想再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啊,这样,我这也没什么能让你报恩的地方。”
我放下手里的扫帚和炉钩,心一横,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
“要不你帮我把院子里的菜地松松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