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死了,死在旅馆火灾里。
消防员丈夫当天也来救援了,却在忙着救住我们隔壁的白月光母子。
儿子临死前问我:“爸爸是大英雄,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肯救救我们呢?”
我答不出。
孩子葬礼上,我给顾青裴打电话。
他匆匆一句:“茵茵母子俩烫伤在医院,你能不能别不分场合瞎吃醋?”
然后,挂了电话。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孩子的墓碑跟我身上的大片烫伤,知道我们的婚姻彻底到头了。
……
“爸爸!我……我在这儿!”
“南南,捂紧口鼻,别再说话了。”
我跟儿子发现着火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只能在房间里躲着。
我老公顾青裴是消防员,今天带队救援的人就是他。
我跟儿子从楼上看见他,都觉得救星来了。
出门旅游时,我给他发过住宿的酒店地址跟房间号。
可顾青裴上了楼,却越过我们这间房,直奔隔壁房间救刘茵母子。
儿子再也绷不住情绪,哭着问我:
“妈妈,刘阿姨他们也……也在这里,爸爸只会心疼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又不管我们了?妈妈,我快……快呼吸不过来了,好……好难受啊……”
屋子里都是浓烟,他才五岁,已经快撑不住了。
我拿打湿的毛巾,慌张给他捂好口鼻,抱着他到门口。
“顾青裴!南南快不行了,救救我们!”
“顾青裴,求你了!”
就这一次,他能不能回头看看我们!
顾青裴从门口经过,我冲他撕心裂肺大喊,可他脚步都没停一下。
熊熊火焰中,我只听到他在温柔安慰刘茵。
“别怕,茵茵,有我在,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浓烟呛得我脑子都有些不清醒,我后知后觉想去捂儿子的耳朵,可还是晚了。
他眼里都是泪花,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爸爸……爸爸为什么总……总是注意不到我……”
“我……我明明已经喊得很……很大声了……”
“咳咳……妈妈……对不起,没……没办法再……再陪着你了……”
“下辈子,妈妈给……给我换个爸爸……好不好……”
南南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我脑子里嗡得一下,一片空白,只剩胸口像是被人一下下往上钉钉子,疼得我快受不了了。
我艰难起身,用力抱紧他小小的身子,眼角酸涩压都压不住。
“好,妈妈都听你的!南南,别睡,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妈妈这就带你出去!”
黑烟滚滚,熏得我都看不到南南的脸了。
地面烫得厉害,门也烫得厉害,火焰烧到了我的身上,连同怀里的南南一并烧了起来。
我的孩子该多疼啊……
我哭着给他扑火,怎么都扑不灭。
烟好大,火也好大,我走不动就在地上爬,这条走廊却像是没有尽头。
最后还是其他消防员进来扫尾,发现我们,把我们带到了医院。
顾青裴带着刘茵母子就在隔壁病房。
可他就像在火场里那样,一墙之隔永远注意不到我跟南南,满心满眼只有白月光母子。
医生要拉我去处理满身烫伤。
我不肯,只跪在地上,一遍遍求他们救我儿子。
“他只是太难受,暂时睡着了,救救他吧!”
医生叹息着把南南带进急救室,除颤仪启动一次又一次,那具小小的身子却再没睁开眼。
他说:“孩子遭遇火灾,活着受了挺多罪,死后就不要再折磨他的尸体了。”
是啊,我的南南那么怕疼,他怎么受得了?
……
我全身严重烫伤,找我哥来处理孩子的丧事,还有我跟顾青裴离婚的相关事宜。
离婚协议书在我受伤当天就拟好,我签了字。
可顾青裴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就像在火场那天一样。
我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我又被他拉黑了。
顾青裴每次陪着刘茵母子,嫌我打电话烦,就把我拉黑。
等他心情好,再把我放出来。
这种事我忍受了整整六年,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厌倦。
哥哥去殡仪馆沟通南南的后事了,只有护工在我身边。
我让护工把我抱到轮椅上,转动轮椅去隔壁找顾青裴。
我们这场可笑的婚姻,连一秒我都忍受不下去了!
隔壁病房也是个单间病房。
我家有钱,而且我每月工资两万,压根用不着花顾青裴的。
要不就他那点工资,养家糊口都勉强,哪儿能给刘茵母子奢侈定单间病房?
那对母子从火场里出来,只脸上沾了些烟灰,身上有零星几个燎泡,顾青裴却心疼得不像话。
我又想到南南那面目全非的小身子,感觉心口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果然,爱与不爱区别真大。
“顾青裴!”我咬牙切齿喊他的名字。
顾青裴转头看向我,笑意敛去,眉头立刻蹙了起来:“颜璐,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我怕吓到人,戴了帽子口罩遮掩伤势。
可我穿着病号服,坐着轮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我身体不适住了院。
顾青裴却瞎眼一眼看不到。
他生怕我惊扰到刘茵母子俩休养,起身就把我推了出去,还不忘警告我。
“我跟茵茵只是朋友关系,你到底要我解释多少次?她丈夫早逝,也没有其他家人,已经够可怜了,你要不要那么小心眼,每次都为了这种事情闹?”
这些教训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刘茵没有丈夫,可有顾青裴照顾。
我有丈夫却跟没丈夫一样。
家里水管崩裂,浸透楼下天花板,顾青裴正在给刘茵家里换灯泡,让我别什么事都依赖他,最后还是闻赫帮的忙。
我发生车祸,顾青裴正在陪刘茵挑婴儿服,让我别没事找事。
南南半夜高烧惊厥,他要守着看鬼片受到惊吓的刘茵儿子,让我别乱争风吃醋。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我这会儿看顾青裴这正义凛然的样子,胃里翻涌,连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
“你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就走,不会打扰你们一家三口!”
我把离婚协议书递过去。
顾青裴又以为我在闹,没接,只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茵茵跟乐乐好了,我就回家!”
他以往都是这么许诺我的,可这次我再生不出半点期待:“你不签,我会让律师去起诉。还有,六天后南南葬礼,你……”
里面刘茵轻轻啊了一声,“青裴,我好疼啊!”
“别怕,我这就来!”
顾青裴紧张又心疼地答了一句,对南南葬礼的事儿竟然连一句话都没问,就那么走了进去。
我看着紧闭的门,心口像是扎了千万根刀,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只记得胸口闷得快要喘息不过来了。
一直到葬礼当天,顾青裴都没问过一句关于南南的事。
甚至到葬礼马上开始时,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到。
来的宾客议论纷纷——
“孩子爸爸怎么还没到啊?”
“我听说他在医院陪一对母子,那个女人是他前女友。”
“那也不能连孩子葬礼都不来啊,这也太不像话了,这可是他亲儿子!”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还有人怕我太过伤心,过来安慰我。
我想到孩子每次眼巴巴盼着爸爸陪他的样子,就觉得喉咙里像是爬满了刺。
我紧紧攥着手,指甲刺破掌心的水泡,疼痛感让我勉强压下心中怒火。
这是孩子与这个世界的告别礼,我不能弄砸了。
我对我哥说:“你给顾青裴打个电话,他把我拉黑了。”
哥哥脸色很难看,给顾青裴打去电话,电话很快通了。
“顾青裴,今天是南南葬礼,你……”
“颜璐,你有完没完?茵茵跟她儿子火灾受伤,感染住院,我照顾他们对得起自己良心。你能不能不要心里脏,就看什么都脏?竟然骗我南南死了,真有你的!”
顾青裴比我还要愤怒,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怪不得他那天听说南南去世,一点反应都没有……感情到最后是以为我在无理取闹。
我被他指责过许多次,唯独这次,气到全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
他吼得声音很大,哥哥站我旁边也听到了。
他夺过手机给顾青裴发去南南死亡通知书的照片,又打去电话,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顾青裴,看清楚了吗?南南去世都一周了,你这个亲爹连一面都没露过,你他妈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