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姐是双生子。
阿姐出生时恰逢第一缕朝阳出现,所以母皇为她取名为宋朝。
而我叫宋离,因为我注定要和她们分离。
双生子在民间本该是一桩喜事,但我们出生在帝王家。
“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
帝王的名字尚且需要避讳,更何况是长相。
所以我一生下来就被母皇下令让稳婆掐死,以绝祸患。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只是被掐晕了过去。
稳婆也于心不忍,就把我送到了京郊一处农户家里,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农户家里本没有孩子,一开始将我视若亲女。
阿姐在上书房里跟老太傅学四书五经、学中庸之道。
我在田间扶犁、牵牛、播种、回土、挑粪、浇水。
八岁那年阿姐当了皇太女,开始学帝王权衡之术。
爹娘给我生了个妹妹,我又多了做饭和带孩子的活儿。
从爹娘口中的囡囡变成了妹妹的丫鬟。
每天天不亮就要上山割草,回来喂猪,寒冬腊月里洗一家人的衣服。
这天晚上被手上的冻疮痒得睡不着觉,我听见爹娘在隔壁窃窃私语。
“当家的,今年的收成太不好了,家里吃饭的嘴多,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爹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要春花,不应该贪那点银子。”
“当家的,你就当我心狠,宝珠才是咱们的亲闺女,春花不是亲生的养的再好也是小白眼狼。”
“隔壁婶子说城里的大户人家在招下人,咱春花勤快,把春花卖过去当下人有卖身钱还有每个月的月银。到时候把钱攒下来让宝珠去上学。”
“咱宝珠上了学没准还能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你就是秀才爹、我就是秀才娘。”
我在屋外瞪大双眼,原来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他们还想卖了我换钱去。
我攥紧小拳头,我才不要去大户人家当下人,我要去城里找我亲爹娘去。
第二天天不亮,我带着收拾好的小包袱和两个馒头偷偷走了。
爹娘还以为我去山上割猪草了,还在等我回来做早饭。
哼!等着吧,我才不会回去。
城里的路可真远啊,走的我头昏眼花的。
好饿啊,好想吃馒头啊。
不行!不能吃!
还没找到亲爹娘,我要留一个给他们吃,让他们尝尝我春花蒸的馒头有多香。
好不容易才进了城,城里可真好啊!
有卖包子的、卖糖人的。
那糖人是孙猴子的,我在隔壁二丫家看过西游记。
还有耍杂技的,那人的嘴里能喷出火来。
真厉害!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没留神自己已经走到了道中间。
一辆马车飞驰而来把我撞倒了,晕过去之前我心想,城里真好,马都这么俊俏。
2
醒来的时候,我一睁眼看到了床前有好看的纱帐在飘。
城里人真奇怪,冬天没蚊子也要挂蚊帐,还在蚊帐上绣花。
“你醒了?”
我才留意到纱帐外还有一人,她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庞。
“仙女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她听了我的话咯咯笑起来,“难不成是把你撞傻了,你且仔细瞧瞧我的脸。”
我起身看向她,和我长得好像,不过我没她那么白。
她带着我坐到铜镜前,我们透过铜镜对视,看着彼此的脸。
她脸上的笑褪去,眼睛泛起水花。
转头看向我“阿离,你是我的妹妹啊。”
我瞪大双眼,这么轻易就被我找到亲人了么?
她该不会是骗子吧?
可是她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啊。
她边哭边跟我讲了我们的身世。
原来她偷偷听到宫人说过她还有一个双生妹妹,那宫人和接生的稳婆是老乡。
她这趟就是来接我的。
说到这她犹豫了一下低下头“阿离,母皇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恐怕不能带你回宫里。”
我想了一下,不回去也没什么,我又不想与阿姐争皇位。
等以后阿姐当了女皇,我跟着她一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我在阿姐给我买下的别院里住下。
虽然皇太女很忙,但阿姐会努力抽出时间来找我。
她教我读书写字,教我读四书五经。
太傅教给她的,她扭头又全都教给我。
可能是双生子的缘故,我和阿姐很有默契,我们的生活习惯甚至写出来的字都很像。
偶尔我们会互换一下,她在外面玩一天,我去宫里当一天皇太女。
没有任何人发现。
不过玩了几次我就提不起兴趣了,当皇太女没有意思。
要时刻注意仪态,说出的话总是有很多层意思,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别人的陷阱。
后来只有阿姐想休息,用飘香楼最顶级的席面求我,我才会顶替她一天。
这日阿姐考我功课,我对答如流。
阿姐突然说“如果当初留下来的是阿离,也一样会是合格的皇太女的,你会比阿姐做的更好。”
我迎着她内疚的脸心想“和阿姐有什么关系,做出决定的是我们的母亲。从她舍弃我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母亲了,我只有阿姐。”
而且我和阿姐的区别不在谁更聪明,而是在我没有阿姐那样一颗仁爱之心。
阿姐心怀天下万民,我不一样,我有阿姐就够了。
可是后来竟然有人与我抢阿姐。
二十岁,阿姐被赐了婚,是镇国公的长子秦朗,与阿姐青梅竹马。
母皇很高兴,可以利用阿姐牵制镇国公。
阿姐很高兴,她喜欢她的小竹马好多年。
只有我不高兴,阿姐出宫的时间越来越多,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阿姐出宫也是在和姐夫的府邸。
连我主动提出可以替阿姐上一天早朝也被她拒绝了。
因为上早朝是和姐夫一起上的。
我一个人在家里生闷气。
讨厌阿姐!
讨厌抢阿姐的姐夫!
阿姐也意识到了有些冷落了我,主动提出来年的上元节要带我去看灯会。
我反倒别扭起来,“上元节都是人家小夫妻去逛灯会,你不去陪你的秦家郎君。”
“也对,那我和秦朗……”
“阿姐!”
“和秦朗多没有意思啊,到那日我们穿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面具,想想就有趣。”
阿姐和我嬉笑着躺在一起。
可是我没等到来年的上元节,我的阿姐也没能等来我们的二十一岁。
3
临近年关,大辽联合金国集结三十万兵马来犯我大周,阿姐领兵出战。
天寒地冻,大周官兵不适应气候,行动迟缓,敌军却愈战愈勇。
辽军的铁骑骁勇善战,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阿姐和姐夫苦苦支撑,等待朝廷增援。
我在长安每日寝食难安,双生子之间的感应让我莫名有一阵不安。
恰逢此时,边关传来战报,秦朗战死!
我不敢相信,更加坐立难安。
我决定去边关找阿姐。
这时朝廷也派出兵马支援。
阿姐所在的地方是晏城,我快马加鞭走了整整十日才到。
晏城城门戒备森严,往来出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查探。
我蒙着面纱在城外徘徊五日不敢上前,这里的人都见到过阿姐的相貌,我若孤身一人出现定然会引起怀疑。
就在我想怎么才能进城时,一只手帕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向后拖去。
我晕倒了,连日不分昼夜的赶路让我身心疲惫,我昏睡了好久。
梦里全是我和阿姐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不喜欢这样的梦,好像在怀念什么。
我想快点醒来,想听真的阿姐与我说话。
当我醒来时,阿姐的侍女莲心跪在我面前。
她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
她哭着将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交给我。
我不解的拆开了信。
“吾妹阿离,阿姐要食言了,不能与你共赴上元节的灯会之约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姐已经身死,不要难过,阿姐去见你姐夫了。”